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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钰略带疑惑地望着我:“怎么啦?”
面对他纯澈的眸子,我准备好的一堆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倘若以长辈的见地,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长像讨喜又乖巧,没人会不怜爱。
我怎么说?抱歉,我不是你爹。你找错人了。我可以帮你找爹,但我不能做你爹。
他会哭的。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是神仙,那我问你,常言道六道轮回,投了胎,下辈子就一定是人吗?”
“不是。”
“那你怎么能肯定你爹一定投胎做人了呢?”
他听了这话,耷拉下脸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说:“你还是不信我。”
我试图解释些什么:“钰儿,你再好好想想是你弄错了也说不定”
“如果一个人心里没有我,我是不能强求的。给你添麻烦了,我走了。”
不知怎的,我下意识地想走到他跟前拦住他。我堪堪停下自己的脚步,目睹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心里蓦地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这滋味来得莫名,他不再纠缠我,我理当高兴才是,怎么反而酸涩起来了呢?
我压下思绪,回了院子。
第二日,李子昂果然全好了,双目炯炯有神,脸色红润,甚至Jing神抖擞的颇有些武人气势。我爹知晓了这事儿,气的直接抽出了鞭子,要扒我一层皮。还是李子昂来求情,才放下鞭子,当即罚我不准出门,收走了我所有的私房财物。
我跟李子昂说起,把他带去青楼又下药的事,跟他道歉。他听着听着竟走了神,愣在那里,不知想得什么,脖子都红了。
“表哥?表哥——”
“啊?”他回了神,眼神躲闪。
我疑惑:“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表弟今后别再这样了就是,潇湘馆也须得少去,莫要让姑父姑母担心。”
我一一应下。
潇湘馆不是非去不可,但洛兰不能再留在那儿了。我若不早点赎他出来,保不齐那老鸨要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在家终日闲极无聊,我爹勒令我跟着李子昂读书,无奈,只能天天对着他的酸秀才脸。
这日我看这些之乎者也看得头晕眼花,拿了只笔在书上涂鸦。他换本书的功夫,看到我如此,又开始絮叨:“表弟,读书非一日之功,你”
我丢下笔,努力作出难过之态:“表哥,弟弟有件事一直憋在心里,无心读书啊。”
“子慕且说,表哥看看能否帮得上。”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扯了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假装擦眼泪,“表哥有所不知,我去潇湘馆并非寻欢作乐,而是因为我心仪之人在那里。”
“我早就想将他赎出来了,可被我爹知道,怕是要害了他。如今,他在那里受尽欺侮,我却无能为力,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他听我说完,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来,“子慕,你已经有心怡的人了?”
我一瞧有戏,赶紧趁热打铁喊到:“表哥,你就帮我这次吧!倘若他有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
他脸色转白,嘴唇抖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李子昂点点头。“你说吧,表哥尽力而为。”
成了!我极力掩饰嘴角的笑,赶紧扑过去抱住他,“表哥,你真好!”他似乎是僵硬了一下,而后拍了拍我的背。
下月初八是珉轩一年一度的拍卖之期,拍卖持续三日,有层出不穷的奇珍异宝吸引人的眼球。是日,只要出的起入门票价钱的,皆可入内。
李子昂喜好墨宝真迹之类的,每年都会去。我让他跟爹说,当日要带我出门,长长见识。我爹好脸面,定会给我不少钱让我去拍个宝贝。
介时,我们出了府,直奔潇湘馆,赎出洛兰。将他安置在李子昂私产——城郊的汀烟别院里,再去珉轩。这样一来,只要表哥配合得好,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了。
出行前,我爹命李子昂一定要看好我,莫要让我离开珉轩,还将给我的钱交于李子昂保管。
潇湘馆的老鸨见我来赎人,狠狠敲了一笔。洛兰被带出来的时候,满脸眼泪鼻涕,像个小花猫。他见到李子昂,估计是想到了上次的事儿,还有点怕他。我安抚他说,是表哥帮忙将他赎出来的,他才放下心来。
洛兰感激地冲他行礼,“多谢李公子。”
我注意到洛兰脸上露出窘迫之态,这才发现李子昂木着脸瞧他,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句话不说。洛兰脸色白了白,我将他拉起来,心道是李子昂因我错过了半日的竞拍,不大开心,连忙安置好洛兰,和他一道去珉轩。
珉轩是个庄子,幕后老板不显山露水,庄内一切却井然有序。拍卖的看台,厢房,还有看守严密的藏宝阁,给来客留宿的院子等一应俱全。这里出入的多是云城有钱有权的贵人,还有慕名而来的江湖中人,不乏三教九流。拍卖的楼里,只要出得起钱租赁一间厢房,几日里便会有茶水点心侍候,既清净,较看台来说,视野又更加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