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澡堂子兴搓澡，早些年间，搓澡工就在腰上围块儿布，又是水又是汗的踩着水在一堆堆脱得Jing光的男人们中间溜达，活泛点的就问上句，“老板，搓澡不？”，不活泛的就等着的客人叫一声，“诶，搓澡！”
澡堂子是半个小社会，曹吉利大半辈子都围着块儿布穿梭在淋浴水和赤条条的男人们中间，见证了男人们从胡吹八侃荤话打屁到装模作样，也见证了澡堂子从烟汗缭绕到整洁亮堂。总之，人和澡堂子都在往正规化的路上跑。
不是说人富起来了就琢磨素质么，现在就这么个情况，搓澡工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乱蹿了，都有了正规编号，有了正规包间，客人也有了编号，哪位老板需要服务就叫个号，比如“0260！一号包间手牌0339顾客搓澡服务。”
0260曹吉利，在很普通的一天，遇见了有生之年第一个和他撞号的顾客。
0260！一号包间手牌0260顾客搓澡服务！
曹吉利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感觉被晃了一下，差点以为不小心进了女浴的包间，他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牌子，心里想，Cao他娘的真白！
0260顾客安安静静趴着，腰上搭了块儿白浴巾，浴巾上印了很夸张的洗浴城的名字，正好横过了他的屁股，鼓起了一块儿，也不知道是腰下陷得厉害还是屁股太翘，总之，0260曹吉利头一次觉得洗浴城的这个大印花还挺好看。
曹吉利从前一直是澡堂子里生意最好的一个，因为手重，搓着舒服。
北方的老爷们儿糙皮糙rou，搓澡不光要个干净还讲究解痒，上来就是一顿猛搓，搓得一身肥rou上下乱晃，搓得后背红得发热，泥条子混着水簌簌往下落，冲两次水就干净了。劲儿大相对应的速度也就快，跟流水作业似的，曹吉利前半辈子就在这么个流水作业里混过来的。
今天，这是他头一次，打断了流水作业。
0260客人太白了，细皮嫩rou的，和其他糙老爷们儿都不一样。
曹吉利觉得光是自己的手心儿的茧子划过去就能给他搓红，他不敢用搓澡巾按往常的力度来，怕给他剌出血印子。
0260号客人安安静静，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额头枕在小臂上，像是睡着了，手腕上勒着一圈儿红色的手牌，正卡在凸出来的那一小块儿腕骨上，手牌上缀着的号码跟着搓背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后背也跟着晃，中间脊椎陷下去的长长一溜也跟着上下晃。
曹吉利有点走神。
可能因为走神，力气不小心加大了些。
客人发出了一声细细小小的哼声，用气音，很急促地一闪而过。急促到分不清是不是幻觉。
“老板，力度还行不？”
曹吉利生平头一次问了这么一句。
“没关系。”
0260号客人的语气很温和，听起来很好说话，声音很脆，低低的，被热腾腾的蒸汽熏得有点哑，让曹吉利想起了跟他好过的那个酒吧端盘子的小男孩儿，不过那个小男孩太咋呼，一把好嗓子全用来捏尖了骂街，叫床声也尖锐得难听。
“老板，我轻点？”曹吉利又问了一嘴。
0260号客人稍仰了仰头，细细地喘了口气，说：“你可以重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