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美人的寝室在三楼,虽然只比我们寝室高了一个楼层,却像另一个世界,整层楼安安静静,不仅没有只穿条纹四角裤的肥男在走廊上冲泡面,交谊室的桌上也没放满酒瓶,除了两三只小猫在那听音乐看新闻。这层不是法律系就是药学系,可能素质也体现在专业上吧。
304的房门是开着的,我象徵性敲了敲门吸引里面人的注意,铺位最外面的李平先发现我,一脸惊讶:「班长!怎麽来了?」
我指了指坐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的邢皓轩,李平心领神会的走过去拍拍他,指了指门口的我。
我发誓邢某人抬眼对上我的时候,明显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甚麽时候得罪过他,也深谙世间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你这个真理,况且今天是替张梁跑腿,完成使命才最重要。
邢皓轩出来的时候还顺带关上门,把李平好奇的脸给关在了门里。
「你漆工艺的作品完成的怎麽样了?」我问背抵着门板的邢某人,再次惊叹这家伙长到吓人的睫毛,若不是两片眼镜挡着,可能要跟蝴蝶一样展翅高飞了吧。
「之前做了一个,不满意就砸了,还在构思。」邢皓轩垂着眼睑,睫毛煽啊煽的。
我差点跌倒,砸了?这家伙当自己是十年办一次展的大牌艺术家?
我当然知道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尤其是〝真正〞的艺术家。
下次我绝不再选艺术系,我在心底咒骂,还是陪着笑:「要说满意是不可能真正满意的,创作者本身会不断成长,作品当然也会不断进化,我觉得呢,你只要把现阶段心情生出的产物交出来就可以了,不需要太逼自己。」
「因为你从来都不逼自己,不代表别人都跟你一样得过且过。」
「我怎麽得过且过了?我这不是深刻的了解残缺就是美吗?」
「残缺不是美,残缺只是遗憾而已。」邢皓轩像个固执的孩子死死盯着地板,有人要进去,他稍微欠身,率先往走廊另一头走去,我只好跟上去,还好脚比他长一点,一步就追上了。
「先不说甚麽残不残缺吧,毕竟我们作品是小组方式呈现,你的部分是钟摆的最中心,你的东西如果不先出来,做边框的同学会比较辛苦,」我双手插在裤袋里,发现是第一次跟这家伙并肩同行,他身上有种很淡的香味,估计是洗发Jing,「虽然我不是你这组的,但是你知道。。。」
「我知道,是张梁要你跟我的说的吧?」他哼了声,「班长,你一直这样帮人家收烂摊子,不累吗?」
「多一个朋友当然比多一个敌人好。」我笑道,他闻言顿了下,我两手靠得太近差点碰在一起,我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你的笑容底下,究竟是甚麽呢?」他没看我,好像在对谁生气,路过的男同学都抛来好奇的目光。
原来邢美人每天都要面对这麽多的注目礼,辛苦他了,人长得太美就是有麻烦,因为要顾忌的不只是异性。
「大概就是个跟年龄不符的大叔吧。」我摸了摸蓄着杂须的下巴,眼睛弯成月牙。
「你不会以为只要傻笑,别人就会买你的帐吧。」邢美人真是用那张好看的嘴在射飞刀啊,我感觉笑容有点僵。
「反正笑没有甚麽坏处。」我打算结束谈话了,「小组合作也是一种学习,将来出社会我们也必须学着与别人配合,所以你。。。」「我知道了,这两天会做出来。」邢皓轩打断我,往前一步,停住,转身,目光定在我脸上,「班长,」
一阵风从宿舍的玻璃门灌进来,缠上他的发丝,然後翻起我的衣领,他黑润润的眸子就这样盯着我,他眼底蒙着一层很淡的水雾。
又有一批打完篮球的别系学生从我们旁边经过,有人叫了声班长,我点了个头当作回应,吃瓜群众不明所以的退场,还一边交头接耳。
哈罗?大哥,是这样的,如果你叫人家的名字呢,就代表你有话要说,而不是站在这吹冷风,被路人指指点点懂吗大哥。我继续微笑望着他,也可能是脸已经僵了。
「你有弟弟吗?双胞胎弟弟。」
这句话从他嘴里抛出来,像根羽毛,却变成铁鎚重重打在我心上。
「你有双胞胎弟弟吗?你跟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邢皓轩声音越来越远,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怎麽样,但我很努力弯起嘴角,可能比这辈子做任何事都努力。
「没有,我是独生子。」
这句话落音的时候,我想自己应该已经重新戴上微笑面具了。
邢皓轩的眸子暗了,看着又像松了口气,他淡淡道:「不是,就好。」
「你眼睛真的不好呦,这世上怎麽可能有第二个这麽帅的人,哈,」我还感觉身体有点飘,该不会是发烧前兆吧?要不要这麽倒楣?
邢皓轩看了我一眼:「。。。没有人自己夸自己的。」
「那你说,」我大概真要发烧了,整个人不太正常,竟然倾身靠近他,「你夸我吧。」
突然靠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