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灌了几大口,吐吐闷气说:“你们爷俩太能折腾人了,我认栽了,小菜……”
小菜脸色一变,截断他的话说:“叫我陆藁。”
耽平再次崩溃,猛地把碗大的拳头往胸口上一捶说:“你要是对我不满,这,这,尽管打,打到你消气,做哥的绝无二话。可你要是总玩Yin的,那咱就走完这段路,从此各不相干,当我罗耽平瞎了狗眼,看错人了!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原来都是说着玩儿的。”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还是小菜教他说的,耽平觉得好用,每回大家一起玩蹴鞠什么的,耽平总拉着小菜这个拖后腿的,嘴里头就念叨着这。言犹在耳,而离别在即,小菜心里更加酸楚。他并不是针对耽平,只是心里头憋得慌,又无处发泄,才这样一声不吭的。
耽平看他低着头,睫毛一颤一颤地,疑心他要掉眼泪,忙拍他的肩膀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痛快的,来一坛酒下去,啥愁都忘了。”
说完耽平就后悔了,果然小菜抬头说:“走。”
耽平记得将军的交代,怕阿莫看到了回去说,便有些犯难。怎知小菜已解了马叫他:“耽平哥,走吧。”
耽平被他这句“耽平哥”喊得热泪盈眶,他这回脑袋倒挺灵光的,扯住他说:“我想起一个去处。咱们去客栈里喝,喝完了倒头就睡,那烦心事啊,忘得更快。”
小菜倒没有异议,耽平如释重负,也解了马说:“咱们已经到天津卫的地界了。这儿的高粱酒名头响得很,一会在酒肆里买一坛。”
耽平年少时常来天津卫玩,对这一带还挺熟的,两人进了城,他就轻车熟路地往客栈奔,一路上指指点点给小菜介绍着。
小菜就问:“酒肆呢?”
耽平一手牵了马,一手攥紧包袱,带着小菜在热闹的集市里穿行,一边说:“穿过这片有个酒肆叫‘渔家’,以前我表舅……”耽平忽然打住,眼神黯然了几分。
小菜知道他的心结,反拍他的肩膀说:“今晚一醉方休。”
那“渔家”跟耽平两年前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酒也还是醇香的酒,可店面扩张了,客人多了起来,楼上楼下都有听小曲的雅座。
小菜和耽平站门口的时候,有个抱了胡琴的小姑娘匆匆忙忙从他们身边挤过去了。耽平有几分惊讶,待要说什么,忽的肩膀痛了一下,忙急急回头去看,整条街人来人往的,也看不出什么,耽平仔细想了一下袭击他的方位,朝街角看去,果然,一辆马车停在那,赶车的马夫戴着破斗笠,正在嚼枣子,似乎感觉到耽平在看他,他的肩膀动了动,有点像在笑。
“你东张西望的干嘛呢?”小菜推了耽平一下。
耽平已经猜到几分了,他忙把视线收回来,“我觉得这片好像大变样了,这酒铺咋整成这样了,要不,我们换个地儿?”
“我们又不在这喝。”小菜无所谓地说。
“对啊!”耽平把声调抬高了好几分,大声地说,“我们就是买一小坛高粱酒,带去客栈,今晚尝尝鲜!不在这喝!——小菜,你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才怎么了?喊这么大声,多稀奇似的,整条街都在看你。”小菜瞪了他一眼。
耽平抬头看看,发现好几个阁楼里开了窗,探出些漂亮的脑袋,笑嘻嘻看他。正上头有个半老徐娘还用口型问他:“哪家客栈?”耽平有些发窘,心里头把阿莫问候了好几遍。
两人买了酒出来,那马车已不知道拐到哪躲起来了。耽平不敢再引小菜看街景了,耷拉着脑袋直往客栈方向走。
小菜倒是认真地看了看周围,有几分稀奇地说:“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耽平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见是几个做皮rou生意的,便略舒了口气,就又嚷嚷起来:“小菜,我都说了不要买这么好的酒,你看看,一会住店都不够银子了,要不,把你的马卖了?”
小菜心领神会,顺着他的话头说:“我的马是借人家的怎么卖,倒是你挖的山药,沉甸甸背了一路了,也不知道摆个摊卖掉。”
耽平哑然失笑,暗暗对小菜竖了个大拇指。
客栈的名字倒也直白,就叫“朋来客栈”。小菜站在门口,眯着眼仔细研究那匾额的书法,看得入港时扭头刚想说什么,才醒悟到身边的人是耽平,忽然就没了兴致。
耽平倒没注意,一进门就自来熟地跟掌柜的说吉祥话:“掌柜的,生意真兴隆!”
两人寒暄了几句,耽平才说:“给我们哥俩找间上好的客房。”
小菜忙上前说:“不,要两间吧。我……不习惯。”
耽平愣了愣,低声劝他:“我们住一块,能有个照应。”
“不。”小菜答的很坚决。
掌柜的解围说:“这位小哥,我们的上房很大的,你们二位住,绰绰有余。”
“小点的房也没关系。给我单独一间吧。”
耽平很犹豫,他职责是保护小菜的,两人分开住,万一夜里头来个偷鸡摸狗的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