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在树杈上横着,叼着片叶子,对自己爱理不理的。那时小菜还没进京,耽平是个小屁孩,阿莫也不过是个还在长个子的少年郎。如今大家都大了,难道这么多年的嬉笑打骂,曾经共同对敌的情景,在阿莫眼中都是过眼云烟么?
皇上的侍卫们在禅房对面的屋檐下立着,门打开,皇上唤了一声,他的近身侍卫和徐公公立马小跑了进去,不多时,又跑了出来,两人步履匆匆地直奔外头去了。
阿莫对将军之外的人都有极大的戒心,忙警惕起来,查看小菜的情形,见他还好好在禅房里头坐着,才安下心来。
过了一阵子,两人可算是都谈好了,耽平以为皇上会召唤他们进去,就整理了一下衣衫。谁知,皇上却自己出来了,小菜跟在他后面,一脸平静。
耽平上前正要跪下,皇上却一把扶住说:“不必了,这里不是宫里头。再说了,小菜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阿莫正缓缓从花台上下来,听到最后一句,动作不由得一滞,抬头去看小菜,目光中有些复杂。韩岱已死,少爷也有了好去处了,这红尘俗世中,再没什么好忧心的了。
皇上正色对耽平说:“罗爱卿,马将军为国捐躯,汉军之中群龙无首,你是将门之后,要和周副将挑起这个担子。你先回府料理家事,三日后上大殿,朕自有旨意。”
耽平忙说:“臣蒙皇上错爱,万死不辞。”他的语气倒是坚定不已,有些灰暗的眼神里却掩不住一丝寂寥。
皇上看向阿莫,“阿莫,你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若愿意留下辅佐大清……”
阿莫不待他说完,便拱手说:“草民愧不敢当。草民无拘无束惯了,更想大江南北四处飘荡一番。”
皇上静默了一会说:“也罢,人各有志。你离京之后,能否为朕办一件差事?”
阿莫愣了愣问:“请皇上明示。”
皇上看向倒回来的徐公公。徐公公捧了一包东西,几步上前说:“皇上,奴才把您的手稿带来了。”
皇上指着包袱说:“这里头是朕近日为马将军写的诗作,下面那些是文武大臣们呈上来的。这块镇纸,朕用了许久,上头这“心怀天下”四字,马将军配得上。你离京之后,若取道天水,就在马家的祠堂里烧了他们,让马家的列祖列宗都知道,马将军虽死犹生,是当世的英雄。”
小菜在一旁说:“皇上,这件事,草民来做就好。”
皇上摇头说:“不可。我知道你伤痛未定,现在离京,教人放心不下。若你到了天水有个闪失,我就……更对不住马将军了。”
阿莫这回倒是十分赞同,忙说:“是啊少爷,你安心在京里呆着吧。将军故里,我会料理的。”
小菜沉默不语。阿莫接过包袱,系好了绑在身上,诚恳地说:“皇上,今夜的事,多谢了。”说完,他冲三人做了个告辞的动作,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耽平看着他的背影,眼窝有些发热,他忽然觉得,这一分别,也许再没机会相见了。
“罗爱卿?罗爱卿?”
皇上唤了他几声,耽平才回过神来,哑着嗓子说:“臣在。”
“你先回府吧。好生歇息一下。”
“臣遵旨。”耽平看向小菜,这个时候,也唯有小菜能和他举杯消愁了。
然而小菜却说:“耽平哥,我和皇上回宫一趟。”
耽平的眼神更加黯淡,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耽平哥。”小菜拉住他的衣袖,耽平转回头,小菜一把抱住了他,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耽平当他是悲痛将军的事,也跟着滚下泪来,柔声安慰他说:“我知道。你要是心里头不痛快,就过来找我喝酒。
皇上说:“你们说会话,朕要交代一下徐公公。
“耽平哥,我送你的短剑还在吗?”
耽平从怀里头摸出来说:“一直带着。盒子没随身带,可‘大胆无惧,雄心不回’这八个字,我记下了。”
“你以后要好好的,别喝那么多酒,也别作践自己的身体。”
耽平再粗心,也听出这句话有些不对味,忙拽住他的胳膊说:“好兄弟,你可千万别做傻事。马伯伯他泉下……”
小菜一下止住他说:“不会的。等我忙完眼下的事,就去找你。”
耽平哪里想到,这一忙,就忙了几十年,在后来的岁月里,耽平每回想起这话,总是破口大骂:“小菜你这骗子!”
深夜里,京城的郊外凉风习习。皇上亲手将鸟笼的门打开,两只机灵的白鸟一前一后飞了出来。
小菜说:“皇上,大恩不言谢,您多多保重。”
“小菜,”昏暗的夜色中,小菜依然能看到皇上颇为惋惜的表情,皇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我送你去吧?”
小菜摇了摇头说:“不敢烦劳皇上了。这些年来,皇上处处关照,草民……我,我心里头十分感激。”
皇上帮他把两只鸟的吃食系在马鞍上,苦笑着说:“天子即是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