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太太要是喜欢,雷委员倒是认识些海外的朋友。”
白色的游轮浮在温暖的水面,不断破开堆积在海湾上的金色碎波,它的外壳之下藏着舞池、餐厅和一块小型赌场。天空中星月共耀,霓虹灯带缠绕船身,炸出光点。舱内也全到处是一派时髦装潢,轻便简洁的块面,但在边角处镀着金。
冯文昭没在继续下去,他曲起一条腿踩到座椅上,仰面躺倒身体,将头枕上萧澄的大腿,低头将丈夫滑到脸颊的头发拨回原位,相貌英俊清秀始终是侯爵的优点,第一次见到他的照片时萧澄还红过脸,只不过现在的情形可大不一样。
“你像她。”萧澄做出判断,他看着玻璃上飞逝的影子,突然对面前的男人感到陌生,冯文昭转头过来,表情是模糊的,“不,我和我妈妈,我爹都不一样。”他挪着靠近萧澄,从的嘴唇、下巴一路亲到脖颈,每一个吻都敷衍了事,“你再有个孩子,我还真是挺高兴,真的。”只是他表现出的是疲惫而非为人父的喜悦。
丈夫局促地笑了几声,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继续笑着,用手指缓缓掠过丈夫的头发,“你就是爱他。”萧澄竟发现自己乐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冯文昭也不再反驳,在深渊里,心中的爱情比地底的烈火更能伤人,将这视为意外之喜,他从未这样恨过冯文昭。
车厢更加暗了,萧澄可以假装在自言自语,“如果我告诉侯爵夫人,我怀了她的孙子,她会不会高兴点?”
知道罗太太在将军夫人那里遭过得罪,侯爵夫人便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不就怕着山崩海啸吗?”
“我妈妈只顾着她自己的快乐,她看着朋友多,但情感太轻。”
“他彻底不属于我了”冯文昭没由来地感慨了一句,萧澄立即懂了丈夫指的是谁。
“现在都是靠人养出来,越来越不稀奇.”有位女伴捏着自己垂到胸前的珠链抱怨,“冯夫人有些东西倒是不多见。”
见此情状,女主人也只是笑着继续,“将军夫人怕个什么呢?”
他同时不得不问出来,“你爱他?”
风刮过灯的光和水的光,白船仿佛立马要被带起,从海面飞向天上,好在登上甲板的人们足够重要,将它压住了。
“之前南边海上打仗,再好的东西也戴不到身上。”侯爵夫人微笑着给女伴抚摸自己的项链,对方同样是眉开眼笑的,“红珊瑚哦,几个月前炒到多么贵?冯夫人这条成色好。”
否定的回答来的太快,萧澄觉得自己应该安静地再等等,他也只能这样。
罗太太看着侯爵夫人继续说下去。“像是苻夫人也有条这样的链子,她那条是几细串绞在一起,桔红色的,珠子小,也看不出什么来。”
等到小棕熊被牵
大家都叫说的话引逗乐了。
“您以为怎么?苻夫人胆子小哦。”罗太太脸上的红亮和胭脂融合在一起,“丈夫说话大声点,她说话就悄没声了。”
立刻有他人接话,“她那条喏,不怎么带出来。”
“阿宁和那个认识才几天?他们现在好成这样?实话讲,我一时半会还真受不来。”
“你经常和她走动?我都不知道。”谁曾想侯爵夫人轻飘飘地问了这一句,以嗔怪的语气,那太太立刻面上窘迫,不再接话,她们的小团体中有她们的忠诚信条。
”侯爵问着,用手杖神经质地叩敲车玻璃,风景刷刷地闪过,显出侧脸深色、静止的剪影。
“雷委员是有心人。”罗太太道,她也忌讳年龄,但穿着高跟鞋依旧矮小的事实却避不掉,和侯爵夫人说话时非得抬头,她又偏了偏下巴,朝着站在侯爵夫人一边的男人,这快老掉的男人有些气派,但生得实在不好看,身材欠高大,却发福,鼻子在脸上也显得过于肿胀了,他端着酒杯,胖脸上一团和气,静静地听人说话。要是再有几分相貌,雷委员必定更招人喜欢些。
她本名叫韦芝丽,未出阁前被称作韦二小姐,嫁了人后则是众口中的冯夫人,自己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有时候侯爵夫人自己都会对此符号感到恍惚,和她一快活起来就忘了有个儿子是同样的道理。幸而夫人也有很多快活,快活阻碍她成为锱铢必较的吝啬鬼,她不过在每年的生日庆祝自己曾经得到过那样的名字,偶尔去儿子家里打牌和吵架。在庆祝的场合,她则倾向于大操大办,自然而然,这里面少有她自己的钱——冯夫人不怎么避讳,讳莫如深的是年龄。
“不。”
侯爵夫人的人脉和资本也混在这一堆重量里。
尽管如此,昔日的韦二小姐至今仍相当漂亮,合适的光线和粉膏共施巧法,将她本就小巧的瓜子脸打磨平滑。此刻夫人正站着和宾客说话,瘦长的一双胳膊交叠在前胸,奶白色的蝉翼纱长裙摇得恍恍惚惚,裙角上印有被煮熟的大红龙虾,本该死的动物在薄纱的轻晃中上下挥舞大鳌。她为这条裙子配了鲜红的珊瑚项链,也算是给龙虾找个伴儿,围在她左右的两位太太都在脖子上层叠堆满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