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的女孩正准备将一整盘火腿和nai酪切片送进屋去,一见是郑天德来了,立时吓得两腿颤颤,“来,东西给我,你滚吧。”他说着夺了银盘子到手里,也不问候便直接推门。
“您可别说呢,现在这个样还真不带劲,眼看着税要涨,生意还这样,对头的会馆里也和咱们学......”
“学个什么?有我在啊,他们捡不着个皮相好的。”
他走上前去,管事胖而厚的背正伏在桌边,这老女人听到了也没理他,絮絮叨叨仍在和他母亲抱怨,老板娘斜绾起发髻,穿得也随意,正对着铺满桌的账单和票据。“谁想小金猫儿们挂不上熟客,再细论起来,夷子也没个好玩意,巴结也不很会巴结,里头珂尔温尤其是一把懒贱骨头,上月竟一个子都没挣!”管事说得痛心疾首。
“就是棵摇钱树放那儿,还得勤打才掉下金子。”郑天德闲听着,也帮着出了个主意,还不忘单手把银盘伸到母亲面前,母亲开始想拿吃的,可却叹起气来盯着儿子,“珂尔温却说你几次弄得他见不了客,多大人了没得分寸在心里?准备着让你娘去喝西北风呢?”
“黄毛夷就是一身懒病,还他妈告起我的黑状来?我饶不了他!”
“河里怕不够你扔的吧。”
“娘,您不至于怕什么?”
“你娘干这个就不怕这个。”
说道此处老板娘将鼻梁上的银边眼睛架高,又打探着儿子的笑脸,“来要钱呐?”她问道。
郑天德随意坐下,乱翻了阵账本,又用手卷起火腿薄片吃起来,“好不容易给我碰上两个冤大头,狠狠赚了一笔。”说这个时他想到的是萧澄和张宗旻那两个,“可惜人家最近竟少去赌场了,您说我亏不亏?”
“亏了?我还纳着闷呢?想你该有钱败啊?”老板娘卸下镜架来揉了揉眼睛,“把你耍得大!而今哪哪儿都不景气,你倒是几次摆开架势请人来白玩?”
“海军那帮子鳖孙之后来都给钱了。”他嚼着rou说下去,“您不时常教导我要会做人吗?”
母亲看出儿子的虚张声势,“你一星期前才从账上支了钱,瞅准了我老眼昏花?”
“好妈妈,可我太穷了......”郑天德难得再母亲面前细声软语地恳求起来。
“上次您可支了不少去。”头发斑白的女管事插嘴进来,顺带从郑天德面前把盘子端走。
“天天就知道去赌,赌有什么意思呢?我再给你钱就是害你!”
见母亲又翻起账本不再理睬,郑天德只能愤恨地站起来,“反正你害不害我也都这样了!父亲现在也不愿意帮我,要我说,你们两个都该下地狱。”
“我们下地狱的那天,无疑你也会跟下去要零花钱的。”
因气不过母亲,郑天德刻意说出刺耳的话来,“他有多久没找过你了?”
“滚出去!容得你这样和我讲话?”
“妈妈,尽管你怎么说去吧,但记住,父亲会抛弃你,可我永远是他儿子,唯一的儿子,我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自己应有的位置上。”
“对所有人你都这么说?还是一时兴起才犯糊涂?位置?你以为自己现在算是尝过血的味道吗?”
“你什么都不为我做,然后又骂得我不是人,但我活着所有的不痛快都是因你而起,ji院的少东家?我可算受够这个身份了。”
“不管你受够了还是怎么样,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作为你亲娘,这样想不算过分吧?”
管事的老婆子只往裙摆蹭蹭手上墨迹,一副听不下去的样子,但也不欲贸然说和,她伸手拉了郑天德袖子一把,却给人避开,“天德啊,你妈妈也不容易,做儿女的体谅着些吧......”
儿子听着略收敛了气势,小声嘟囔几句,可母亲却不依不饶,狠力将烟盒拍上桌面,“他倒有心气,嫌我的钱脏?什么时候自己把自己养活起来再立志去吧!”
“不和你这种无知妇人一般见识。”边忿恚着反唇相讥,郑天德边甩开老管事想拽住自己的手,“以后我再问你要钱,我就是......”
他猛然停顿下来,想不出说辞,只从母亲桌上抓起墨水瓶远远砸出去,才满怀怨气离开。
正站在在那道十二扇紫檀点翠玻璃围屏中央,侍卫长客客气气地叫住了来客,“您请讲。”郑天德也以恭俭貌回话,余光扫见屏心上的鸟正朝自己张开嘴,却觉得讨厌,脚下不自觉稍挪动了些。
年轻的侍卫长和亲王的儿子一般高,说话时却压低自己的头。“烦请您别问候起殿下的病情,其余都好说。”
“谢谢你,元龄。”说完他亲切地拍了拍侍卫长的肩膀,“你是我父亲的忠臣。”郑天德随后又笑起来凑得更近,“改天咱们得好好喝酒叙一叙。”
“殿下正在等您。”
等这句说完,便有仆从为他高声通传起来。
“听着。”郑天德摸得出来方话里的拒绝意思,他仍将手搭在侍卫长肩上,让人维持着矮自己一头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