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口怎会有一坛海棠花?”
苏风溪的手死死地攥紧,面上却带了一分笑:“我下山时顺手买了带回来的,忘了告诉你,倒叫你怕上了。”
皇甫庆舒了口气,亦笑道:“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有人追了上来,心想那也不对,怎会单独送坛花来,却不见什么人影。”
苏风溪又劝了几句,哄着人去洗浴,便拔出了手中的剑,径自走到了门口,眼前的海棠花与下午他打碎的几乎完全一样,他看着这坛花,便像是看到了幕后之人戏弄的心思。
“何人送来此坛花,为何不出现一见?”
苏风溪朗声道了一句,却无人应声,他便冷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不大的瓶子,扬起手腕将瓶中的ye体尽数倒在了海棠花上。
只见那海棠花连同花盆一起,骤然变黑缩小,风一吹便成了灰。苏风溪重新将小瓶放回了怀中,不再言语,转身便回了院子。
20.
皇甫玄还是赶来了,那一日与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皇甫庆在闹,他在笑,便听见了叩门的声响。
苏风溪本欲推开门,皇甫庆却死死地压住了他的臂膀。苏风溪没有挣扎,因他看见了皇甫庆满是泪痕的脸。
或许他并非一无所知,也隐隐有所察觉。他总拿他当个半大孩子,却险些忘了,他是魔教的少教主,也有一颗堪称聪慧敏感的心。
皇甫庆一根根抬起了手指,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他打开了房门,便见他的父亲负手立在门前,两侧立着数十位魔教教众,俱举着燃烧的火把,照红了半边天。
苏风溪盯着皇甫庆的背影,却听他道:“爹,我与苏风溪已然成婚,纵使你不愿意,我也要同他在一起。”
苏风溪闭紧了双眼,眼前是无边的苦海,哀鸿遍野、鲜血横流,他听到了皇甫玄的答复:“庆儿,苏风溪全家上下俱死在我手中,他同你在一起,是为了报复你。”
“并非如此,”皇甫庆抬高了两个音调,答得急切极了,“他是喜欢我,才同我在一起的。”
“纵使他喜欢你,你们之间隔着数百条人命,又该如何相处?”
苏风溪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皇甫庆的回话,他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连带着,亦拔出了腰间的刀。
他一步步走向门口,却被皇甫庆的臂膀挡住,皇甫庆侧过头,几乎是求饶般地低喃:“你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好不好?”
他也希望皇甫玄说的都不是真的,苏家上下死于他人之手,与皇甫玄无关。
他也希望他同皇甫庆之间,并无数百条人命牵连,只是单纯的他喜欢他,他喜欢他。
他也希望皇甫玄永远都不会追来,皇甫庆不会得知真相,便能糊涂地幸福地在一起,过了这一辈子。
但这世道,总不会遂人心愿,那些天真烂漫的时日,那一场两个人的婚礼,那些缠绵相伴的时光,终究是大梦一场。
梦醒了,俱是冰凉。
苏风溪握紧了手中的剑,冷言道:“让开。”
“不让!”
下一瞬,苏风溪的剑便横在了皇甫庆的脖颈上,他心中滴血,面上却带笑:“刀剑无眼,少教主还请退下。”
皇甫庆眼中的泪又一次淌了下来,他不退反进直接向剑刃撞去,却听一声清脆的响动,一枚棋子压在了剑上,下一瞬,苏风溪的佩剑便成了碎块,垂落于地。
皇甫玄的声线冷硬如冰山,带着隐隐压抑的怒意:“庆儿,让开。”
皇甫庆便低垂下头,侧了侧身,苏风溪向前走去,衣袖却骤然一紧,缘是皇甫庆闭着眼睛,攥上了他的手心。
皇甫庆攥得不紧,却如有千斤重,苏风溪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知晓他此刻,该是难过的。
但他亦没有法子,无法退让,没有退路,只能狠下心,继续向前走,叫衣袖决绝地抽离开他的掌心。
苏风溪手无寸铁,皇甫玄亦手无寸铁,两人相视而立,久久未言。
苏风溪不想冲过去,并非不愿,而是清楚地知晓,他是打不过皇甫玄的,冲上去只可能去死。
他以为他不怕死,但他在此刻却发觉,他舍不得去死——而这世间叫他舍不得的,只有一个皇甫庆。
他分明是站着的,此刻却狼狈不堪、尽是破绽,他不敢转过头,不敢去见皇甫庆的表情,他懦弱而颤抖,可悲又可怜。
天公也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浇灭了红色的火焰,亦浇灭了两人静默的对峙。
过了良久,风雨中才传来了皇甫玄飘忽的声音:“庆儿喜欢你,我不会杀你,你如此痛苦,不如服下断情水,忘却前尘,如此,我也好放心,让庆儿同你在一起。”
21.
苏风溪并未回答,只是转过头,看向了皇甫庆。皇甫庆木着脸,过了许久,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希望他活着,纵使他会忘记他,他甚至是期盼着他忘记的,或许他忘记一切,便能同他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