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学会控制自个。
于是, 这世上便没有了九里,只有的是莫捺。
一入宫门深似海, 这话说的不仅是后宫佳丽们, 也说的是她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小宫女。
主子们有主子之间的钩心斗角, 奴才有奴才们的尔虞我诈。
自打进了宫,莫捺便步步小心,处处谨慎, 她生来胆小怕事,又因多年拐卖受虐待的生涯,性子更是唯唯诺诺,偏生的又笨手笨脚, 也没个灵活心眼;宫里头生存实在不容易,做奴才的要学会揣摩主子心意,莫说是揣摩主子心意了, 就是主子说的明明白白,莫捺都是个不明白的笨模样。
故而主子嫌,一起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不喜她,偶尔无聊了, 大家还拿她逗闷子。
说好听了叫逗闷子,实则就是欺负,什么脏活累活都一股脑儿拥给她,这也叫罢了,本就是伺候人的,做点活儿没什么,可那些人还总是将她的月钱夺了去,上头发的衣服鞋子被褥也时常被其他人拿去,留给她的多半是旧的破的。
莫捺不敢将这些人对她做的事情告诉主子,亦不敢告诉管事的嬷嬷,只能默默忍着。
若是被他们欺负狠了,她也曾反抗过,可越反抗越被欺负的狠,到最后莫捺自个也麻木了。
好在伺候的主子发了善心,瞧着她有些许的可怜,又知她实在是笨手笨脚的,便打发去了花圃里做了个花奴。
一年四季全心负责照料花,松土、施肥、浇水、裁剪……莫捺喜欢这个职位,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花奴,但是清净。
每日做这些看似简单却繁琐的事情,莫捺都能从其中找到乐趣来。
看着小小的一颗种子,入了那土,渐渐的生了根,发了芽,一株小生命经过雨露阳光渐渐的长大,到最后开出一朵朵好看的花来。
每每这时候,莫捺都是最开心的时候,觉得自个长久以来付出的时间和耐心没白费。
皇宫里的花儿种类颇多,好些个都是她没见过的,可百花开放,她最喜欢的还是九里香。
在她的记忆里,自个的家门前那个胡同里种着好些个九里香,每每开开花的时候,她在院子里都能闻到香味。
这便是她唯一对家所存留的记忆了。
莫捺有个心愿,便是在宫里本本分分平平安安的活到二十五岁,而后出宫去,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有了这个打算,她便开始攒钱,每个月发放的月钱,除去必须用的,她都是全都攒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莫捺躺在床上会想,老天对她还是不错的。
有了住处,有了张床,有被褥有枕头,还能攒点儿钱,她每天都是数算着过日子,盼着念着等着出宫的日子。
可偏偏怕事的她,总遇上事,静妃身边的贴身宫女阿茵丢了件首饰,那是静妃前几日赏给她的,是上等的翡翠镯子。
其他伺候的宫女们都羡慕的不轻,争前恐后的瞧了又瞧,莫捺远远的也瞧了几眼,对这些首饰她倒是没多大兴趣,不过今儿这翡翠镯子着实的好看。
紫罗兰翡翠,淡淡的紫色,透着亮光,若是再配上一袭淡紫色衣衫,倒真真是好看极了。
“诶,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想不想摸摸?”阿茵在人群中瞧见了远远站着的莫捺,带着讥讽的笑着问道。
莫捺给她说的面上一热,往后退了两步,欲要转身走。
“你敢走?”阿茵叫住她,快步上前,瞪着眼咬牙道,“给你脸了!主动给你搭话你不搭腔,是不是真觉得自个了不得了?”
她的口气实在是张狂,可莫捺不敢回击,只怯怯弱弱的应了声,“我,我要去忙了。”
“去哪儿忙?适才我可是亲眼见到你忙完了才来这院子里的。”素来跟阿茵玩的好的阿倩开了口,语调也是轻蔑与嚣张。
莫捺的脸色变了,面上露了怯,暗想,今儿怕是又要受欺负了。
那叫阿倩的宫女也不知哪来的脾气,说完那话后,伸手就掐莫捺的胳膊,疼的莫捺往后又退了好几步。
“你躲!再躲!”阿倩喝道。
莫捺站定,不敢吭声,也不敢再躲,低着头咬紧了嘴唇,眼圈通红,全是个可怜样。
见状,那阿倩似乎更来气,扬起手来“啪”的打了莫捺一巴掌,并骂道,“最烦你这种整天天弄那可怜巴巴的样了!还真当自个是什么娇贵身份!”又恶声道,“你弄这个可怜样给谁看!”
闻言,莫捺更是个委屈,却也不敢出声,嘴唇微抖,吸了吸鼻子,小小声的说道,“是阿捺不好,惹了姐姐们的气,还望姐姐们……”
“别一口一个姐姐的,这院里就属你最老!你也好意思!”那阿倩的嘴真是不饶人,说着又踢了莫捺两脚,“瞧你那丧气样儿!得亏的主子将你发去了当花奴,若不然天天看着你这一张哭丧的脸,什么运气都让你给赶跑了!”
莫捺瑟缩着,不敢哭亦不敢吭声,只是紧咬着嘴唇,暗骂自个为何要来凑这份不该凑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