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韩景再次登门,站在大堂门槛上踟蹰一会,方才踏了进来。
“薛先生。”他听到薛种正在客房跟谁说话,朗声叫道。
片刻后薛种走了出来,见到韩景,两人都没有计划再提之前那一耳光之事,彼此坦诚相见。
他招呼韩景坐下,寻明来意。
“肖频与他的一干皇族亲眷,可能会有动作。”韩景低声道。
“什么动作?”
“薛先生,他有意排挤你,你觉察不到么?太子如今与肖频情谊甚笃,他年纪不大,最容易受肖频这种jian佞蛊惑,你若不警觉,恐怕会为肖频所害。”
韩景这人,为人淡薄,不爱钱不爱权,远离纷争,为何这几天突然忙活起来?薛种看着他的眼睛,肖频如何薛种不知道,但韩景十分古怪。
“我会留意,还有何事?”
“李长生,”韩景没有觉察薛种对他的怀疑,“他和部下们的家眷都逃来山中了。”
“他不是正在蜀中?”
“他要败亡了呀!”韩景低声而激动的说,“一切都完了,李长生坚持不了多久,他失败后,国师将全力彻查黄泉会,薛先生,你觉得李长生挡不住的力量,你能挡住几日?”
薛种面色不变,他早就知道李长生无法成事,缓缓道:“你怕了?”
“我怕?我是怕!我父亲猪油蒙了心了,先帝被害以后,他率兵逃入山中,抵抗国师,坚守三年后自焚,为先帝殉葬,被一个道士所救,隐居在道观之中,我与母亲失去了他的联系,以为他死了,东躲西藏十余年,母亲生了病,我们不敢去瞧大夫,母亲去世前,只想看父亲一面,却没能如愿,死不瞑目!父亲得知太子出现后,又来追随太子,我若不是想着母亲的嘱托,‘千万要做忠义之人’,来参加黄泉会,恐怕我们父子这辈子都不会相见!”韩景大段大段倾诉。
薛种早已知道这些事,他不知该说什么。
“人这一生,难道离开家国天下事,就没有意义了么?我真想立马走人,去过自己的人生,不浪费时间,替这隐太子做犬马。”韩景道。
“这些话,你为何不跟你父亲说?”
“我说过多少次了,他从不听我的,他只知道效忠君主,替先帝报仇,这老头子老糊涂了。”
“也许你父亲有他的想法。”
“薛先生,自西边的蜀地,到东海边的明州,南朝领土,可有一寸土地能让黄泉会立足?您想帮助太子夺回大位,摧毁国师一党,真是痴人说梦,要我说,不出一年,玄鸟社就能将黄泉会肢解,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只有隐姓埋名继续逃难的份,我想好了,到那时,找几个人,绑着我父亲逃去北朝,投奔我即墨城的表姑去。”
薛种想反驳他,黄泉会未必会轻易被国师击败,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朝中许多大臣和皇族,都是自己人,国师不久后一定会派人来攻打,薛种已经布置好釜底抽薪之策。
但他无意和人打嘴仗,道:“你既然计划好了,还和我说什么?”
“我想劝你一起走,但知道劝不动你,”韩景道,“薛先生你是好人,我不愿你被jian人所害,肖频此人Yin险狡诈,他来到黄泉会中,绝不甘心做碎催,一定会与你争夺二把手的位置,黄泉会里肖摘、肖唯那几个皇族子弟,很听他的话,你早做准备吧。”
他站起身来收拾衣袖,准备离开。
“韩幽明,”薛种叫韩景的字,“你的字是谁起的,父亲还是母亲?”
韩景愣了一下道:“母亲。”
“你可知出自何故?”
韩景摇摇头。
“汉末天下三分,蜀国传至二世刘禅,被魏国邓艾、钟会出兵所灭,当时蜀国大将姜维假意投降钟会,背地里却劝钟会起兵反对魏国,姜维写信给他的君主刘禅,要他再忍耐片刻,‘日月会幽而复明’,意思是他会帮助刘禅复国。”薛种说,这些东西孩子都应该知道,可韩景没有受过什么教育。
“你什么意思?”
“人生在世,不只是为自己而活,还为母亲、父亲做生命的延续,你父母都期望着你长大成人后,做忠烈之人,学姜维至死都不放弃,效忠先帝遗孤,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你却蔑视太子,不愿效忠,不怕让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失望么?”
韩景听言,竖起眉毛,生气的反驳:“薛先生,你说这种话,真叫我对你失望。”
他拂袖离去,快步走出院中,重重关上院门,留薛种坐在大堂良久沉默。
中午时,薛引带来两条鲜鱼来家中吃饭,薛种要炒着吃,薛引却不同意,执意切片蘸着酱油吃鱼生,拿着鱼找曲星抒寻求意见,在曲星抒的建议下,中午饭变成鱼生加炒鸡蛋。
体型迥异的三人围着方桌做好,胖胖的大熊薛引半趴在桌子上,几乎把两盘鱼生纳入怀中,已显老态的道人薛种每夹一次鱼,都要把筷子伸进徒弟怀里才行,瘦弱的美艳少年曲星抒则独占一盘炒鸡蛋,慢慢的扒拉。
少年见另外两人都不吃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