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电话?”
孟小北皱眉头解释:“这几天确实忙么,赶稿子,周末交画,画完最后一册这个暑期的活儿就完成了!”
少棠:“说好了你放假我过去看你,你再也没跟我提过这茬了吧?”
孟小北:“正要提来着,最近画画儿,等我交稿了你马上过来!”
少棠没道理地喷了一句:“画画儿呢……画画重要还是我重要?!”
孟小北狠命胡噜听筒,想象那是少棠的头,乐道:“少棠——小爹——你永远都最重要,别跟我酸!”
老男人也会撒娇,而且脾气更大,少棠哼了一句:“你在外面野得差不多可以了,你还是我的人么?”
孟小北表情收敛,严肃地说:“是你的人,我那个什么的处男身给你留十七年了。”
少棠愈发不放心,是因为有一天孟小北终究快要翅膀硬了脱离他的庇荫,他自私到甚至不希望他的小北长大、离巢。
孟小北自豪地说:“干爹,我现在就是个小个体户,我自己就是老板,我对出版商卖画挣钱。”
少棠拧眉:“你这么急挣钱,你打算干什么、找谁去?”
孟小北说:“我哪也不去,我养你。”
少棠:“……谁养谁?”
孟小北重复三个字:“我养你。”
孟小北想得挺明白,电话里一字一句地讲道理:“我亲爸,只是我半个爸爸,孟建民的另一半——其实是另一多半儿——都是属于孟小京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靠他、花他的钱,我没那么大脸。”
“你呢,少棠,你是我干爸爸,你更不是亲的,养我十年我也够赚了。做人不能太贪掏矿也不能把矿芯儿都挖空,我更不能一辈子就吃你的花你的钱让你养我一个废物、小媳妇儿。”
少棠:“……老子也没介意养你这废物、小媳妇。”
孟小北粗声道:“老子介意成吗!谁是废物么!……你比我大,以后你终究会老,我一个男人我如果不能自立养家什么都不行,将来你从部队里退休,你们密云北戴河疗养院里就又多出一老干部,就是你。我不会让你那样,大宝宝你放心,十八岁以后咱两个就是我挣钱养你、疼你,给你买房子住。”
电话另一头,孟小北的“大宝宝”半晌都没说出话,胸膛喘息声沉缓深重,消化这一席话都消化了很久,毫无心理准备。
……
交稿结款那天,孟小北左思右想,没告诉父母,也没有打电话叫他学校里几个哥们,独自一人赴约。
他把全部上千张画稿大图整理打包,捆好,提了一只大号红蓝编织袋,就跟赶火车似的。他临走在家门口转了转,不放心,又上了一趟楼,从厨房抽屉里摸出一把菜刀。觉着菜刀太大太显眼了,于是拎了一把西瓜刀,夹在随身手包里。
怕对方再忽悠他不给钱,出门谈生意么,得让自己狠起来。
孟小北走在钟楼附近大街上,戴帽子墨镜,大短裤配趿拉板,指间夹了半截烟。
肩上扛一口编织袋。
腰里别一把西瓜刀。
后来的若干年,孟小北在行内与人见面谈事儿,都是这么一副不修边幅的行头。他也算自成一派。
这是他第一次管人要钱“收账”。
一手付钱,一手提货。
那出版商和部门编辑早先已经阅过分镜头本和底稿,这次仔仔细细清点墨线稿的页数,点头:“好,太棒了!我们马上就排版制作,开印,趁热打铁,争取开学不久就在各个书摊铺开上市!”
“卖得好,咱们继续合作。如果卖得不好,可能就没有第二套书了。”
孟小北收到用牛皮纸捆扎的一包钱,十元一张的票子。
他点钱时紧抿嘴唇,大气镇定,其实手指尖摸到人民币大票独特的肌理纹路就开始抖了,没与这么多钱亲密接触过,差点儿把腰包里藏的刀抖掉地上……
一直到走出来,站到阳光下,孟小北茫然地大步徘徊在街上,听见远处钟楼撞响声声轰鸣,落霞与群鸦天边游荡。天际被染成嫣红色,像他出生那一年西沟山梁上的颜色。
孟小北攥着腰间的一包钱,另只手时不时摸到包里的西瓜刀,不停地傻乐!
他突然停步,跑到街边小卖部想打电话,结果呼到少棠的CALL机上没有回应,在公用电话等了十多分钟也没等到。孟小北实在太激动,无法抑制,在小卖部门口像个疯子转来转去,最后买了一根长长的关东糖叼在嘴里,才心满意足地走开。
他挣钱了。
五百块是多么大一笔,他数款都数了十分钟,没见过满把十元一张的大票,就好像小时候跟干爹一起打牌手太壮一下子抓了满把的主,主太多乐晕了都攥不住啊!
他知道他爸这样的陕汽第一批老职工每月工资福利津贴所有的加在一起,是一百四十元左右,军队下属兵工厂重工业工人是当年工资很高的。他妈妈在电话室值班,工资只有他爸一半。相对而言,商业一线职工就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