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蕴做了一个好久没做的梦。
梦里的他身处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是梦中的那个自己好像一点也不害怕,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却在黑暗中缓慢而又充满坚定地向前走去,好像前面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催促他不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他细瘦的双腿几乎都失去了知觉,可他还在向前方挪动双腿,慢慢的,有一丝光在前方出现了。
光!
他宛如吃到了糖果的孩子兴奋地向前跑去,丝毫不顾及已经累到没有知觉的身体,奋力奔向那个亮点!跑着跑着,那原本只有一丝的光变得越来越大,一个点、一个圆,逐渐的又拉伸成一个大大的长方形,长方形里有个背影,看上去很高大很威严,甚至带着让人害怕的血腥戾气。
可是他一点也不怕,心里居然还很高兴,仿佛是知道,这个人,是他这辈子最坚实的依靠。
他越来越接近那个背影,想去拥抱他,可长久的奔跑过后总是让人筋疲力尽。
渐渐地他停下了脚步,前进的速度愈来愈慢,到最后就只差那么半米似的距离,他竟然停下了。
不行!快动啊!
陈蕴的内心很焦急,像是有千百个小人在他的心上跳动,让他整个人都躁动不安。他隐约感觉到,一旦自己停下脚步,很可能会永远的失去面前的身影。
他开始急迫地想要挪动身体,可身体一点也不听他的使唤,仍然是一动也不动,像是变成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
于是他开始焦躁、烦闷、不安!
让我动!
他在心中怒吼!
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因为连他的嘴巴都无法张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明明只剩这么一点距离好像伸手就能碰到了
他急的几欲落泪,这时候,奇迹发生了!
那个背影缓慢地转过身,露出一个轮廓鲜明的侧面:微皱的眉头,沉沉压下的凶狠眼睛,挺拔的鼻梁和嘴角下垂的唇,像是一头嗜血的狼。
紧闭的眼刷的一下睁开,却被飘窗中透出的阳光刺痛了一下,滚出几滴热泪。
他裹紧身上的被子,怔怔地望着窗,神情中竟流露出一抹少见的脆弱和茫然无措。
“醒了?”
陈蕴愣愣转头,循着声音看见了西装革履的陈桀,脸上茫然若失的脆弱神色一闪而过,转眼间就挂起了平日最常见的惑人笑容。
“父亲还真是,老、当、益、壮。”含着水色的眼波轻轻流转,“您身上这套衣服很好看,不过嘛,就是这个领带有点不太搭。”
说完便坐起身下床,径直走向衣柜翻找一番。陈桀皱眉看他毫不扭捏地赤裸着布满吻痕的身体在房内行走,甚至还弯下腰露出雪丘之间泛着艳红微张的xue口,一股热血直冲下身,身侧双手紧攥。
陈蕴舒展身体慢悠悠地在衣柜里上下翻找,半天才抽出一条暗红领带。他走到陈桀面前,将原本系好的领带解下,换上自己选的那条,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暗红布料间穿梭,陈桀垂眼看他温柔贤惠的模样,有些许出神。
“好了!”转眼间陈蕴便系好领带,还满意地打量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双手环胸不住点头。
“果然还是这条好看,以后记得多带几次。”
男人看他的目光中带上一丝不自在,眉间皱起的纹路少了几道:“去睡觉。”
陈蕴噗嗤一笑:“行行行,都听父亲大人的。”
陈桀转身走向房门,视线掠过那双没穿鞋就踩在地板上的脚,快出门的时候身形稍滞。他侧过头向房内说了一句话,紧接着便走出房间,传来“砰”的关门声。
房里的赤裸美人愣怔几秒,低头看了看,转瞬便露出了然的神情,脸上笑的灿烂,长腿一跨翻身上床,拥着沾满男人清霜气息的被子闭上双眼,脑内回响着男人临走前说的话,嘴角的弧度又加大许多。
“上床去,别着凉。”
知道了,大闷sao!
大约是昨夜和凌晨闹得太狠,陈蕴居然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一回他却是梦见了当初和陈桀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夜晚,天空中半点星子也无,连高悬的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只有偶尔经过的风吹动窗外的植物发出轻微声响。
家里的佣人早已歇下,尚且是个孩子的陈蕴却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有睡意。他反复翻着身子毫无困倦之意,于是他悄悄起身走下楼,打算去庭院里走一走消磨Jing神。
正当他走下楼梯到达客厅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沉闷的发动机声,而后很快没了响动。七岁的陈蕴怀揣着紧张,直愣愣地站在客厅不敢动,直到大门被钥匙打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就这样映入了他大睁的双眼。
门外的人好像也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个孩子站在黑暗的客厅里,站在后面的人似乎想要说话,前面的人手臂一横阻止了他,然后他回头轻声吩咐一句便独自走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