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正是好时节。京城里退下来的抚军将军回甪直养老来了,摆了三天流水席宴请乡亲们,远远近近的富商官员都来拜访。等到第四天,将军终于闲下来,找友人去了。
因着上一辈的交情,他们三个算是一起长起来的,交情不错。是故徐月松一结束了那些麻烦就来找这两人喝酒。到了地方门房殷勤地帮他牵马,徐月松也就熟门熟路地走到沈府的亭子里。果然,沈书竹和周文兰两人已经备好了酒菜等他。
他三人母亲交情甚好,起名字的时候也就挑了这三个字,天知道加上辈分的字之后听着跟女娃一样。为此,三人小时候没少跟那些个笑话他们名字的人打架。“晚了晚了,自罚三杯。”周文兰先看到了人,自然地开起玩笑来。他性子是三人中最活泼的那一个,经常哀叹身边这两个人一个闷sao一个斯文,没意思得紧,却不曾想自己这个眼高于顶的模样又好到哪里去。徐月松也不与他争辩,爽快地倒了三杯酒喝下去,脸上随即泛起淡淡的chao红来。他酒量虽好,但这一喝酒就脸红的毛病确是改不掉的。一旁的沈书竹拿筷子夹了块枣泥糕放到盘子里推过去:“先吃着东西,小心伤着胃。”
周文兰也不再闹,自己夹了两块点心吃,吃罢用茶漱了口才问:“怎么没把孩子带回来?”“北方不太平。”徐月松自斟自饮了一杯,“他要去战场拼一拼前程,我总不能拦着。”“还是男娃好些。”周文兰抚着额头哀叹,“我家那傻孩子前几日没了痣,也不知是被哪家的骗了。若叫我知道,定然打断那小子狗腿!”这世代,人们对双儿并不宽容,破了处的双儿便不好嫁了。周家这根独苗苗最是娇生惯养,火爆脾气又要人宠爱,娶妻怕是承不起责任来。双儿天生一颗红痣,娶妻嫁人皆可。娶妻便服药废了前面的xue;嫁人倒是不用,破身后那小痣就褪了色。徐月松面前这两位,正是选了不同路的两个双儿。说来也怪,他三人娶妻生子都没堆在一个时候,丧妻守寡却赶在了同一年。当时最小的徐家儿子才三岁,甪直的两人没少给他送信教他养孩子。“慢慢找吧。”沈书竹安慰了一句。“可否用我借你些人马?”徐月松关切地问道,虽然那张冷脸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少有的温和体贴。
“不必”周文兰摆摆手,“要是真心相悦我也不会拦着。”他别了徐月松一眼:“到时候我那儿婿被你吓跑了怎么办?”“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沈书竹轻笑,“婚事还没定下来,你倒是先护上了。”他今天有些古怪,目光迷离,明明一口酒没沾,却比已经喝进去半壶的徐月松脸还红些。“好啊,你小子居然敢调侃我?”周文兰探过去作势掐他脖子,“什么时候学坏的?”沈书竹笑嘻嘻地躲,嘴里还嚷嚷着:“月松,你瞧瞧他。”说着,一头就栽了下去。“书竹!”周文兰的惊呼刚出口,徐月松就把人接住了,顺便搭了脉:“不是什么大事儿,补药吃多了,发散出来便是。”“噗,合着您还没老先肾虚了?”周文兰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看在你虚成这样的份上我就不闹你了,喝酒喝酒。”沈书竹还靠在友人怀里,身上没什么力气,懒洋洋地不想起来,也就这么接过酒来,结果喝得有些急,不自觉地呛咳起来,被徐月松扶起来拍背顺气。
三人聊了一会儿便到了中午,天气渐渐暖起来,亭子周围挡风的帘子也都收了上去。“在这儿可没什么意思,”周文兰早就坐得不耐烦了,“出去走走?”“可。”“好。”其余两人当然无所不应。三人备了马,准备出去踏春。三人两前一后行进在路上,徐月松时不时甩着鞭子帮这两个微醺的人赶马,免得撞到一旁的店铺。也不知是怎么跑的,过会儿下了座石桥就瞧到了张陵山。“下马吧,”徐月松拽住了前面那两个人的马缰,“走走好醒酒。”“好好好。”周文兰拉长了调子,“书竹要不要去拜佛还愿?”“还愿?”“我去年来此求奕年的姻缘,前几日他与我说有心上人了。”周文兰在一旁掀他老底:“这家伙和伯母一样信佛,手上的珠子这么多年都拆过。这事儿差点没笑死我,第一次听说求姻缘不找月老拜菩萨的。”这话气得沈书竹去捂他的嘴。徐月松也微微勾起唇角来,看面前的发小打打闹闹:“我那儿有串在大觉寺开过光的紫檀木,过几天给你送来。”“多谢。”沈书竹脸有些红。
三人上山时候正好正午,便定了素斋吃。其中一道卷果甜而不腻,引得两个嗜甜的双儿都吃多了,便在禅院中散步消食,徐月松自然陪同。三人走到一片幽静的竹林附近,本来想进去逛一逛,却不小心听到了些不太好的声音。“啊再深些”呻yin中夹杂着皮rou拍打声,还有男子说话:“茶哥你疼疼我”声音虽然细微却也听得出里面年轻人正打得火热,徐月松正想着躲开便看到了两个友人诡异的神情,他伸手抓住这两人的衣袖,把人扯走了。看着这两人再没了游玩的心思,干脆捐了香油钱便下山了。一路安安静静地,直到回了镇上沈书竹才开口:“去我那儿吧,晚上好好喝一顿。”一向话多的周文兰却不说话,只是默默调转了马头。
回沈府上了一桌酒菜,明明是久别重逢的大喜事,三个人中的两个却喝起闷酒来。徐月松心里猜到几分却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