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魏知庭最近转性了,每天认认真真地上学,酒不喝吧不泡,接触最多的男性大概就是那个负责他毕设的六十岁老教授,在魏大少爷身边捞好处的人纷纷惋惜,又有一条肥鱼准备上岸了。
只有魏知庭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手机里那串闭着眼睛都可以播出去的号码,就像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还是同样的回复,宛如一把刀子把魏知庭的心脏剜出来撒了一把盐又塞了回去,无论多少次,手机的另一端都是那个回复,他再也听不到那声温柔的知庭,眼眶的酸涩打醒了魏知庭,他深吸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六月份的答辩近在眼前,不论以前的生活多么的荒唐,魏知庭都从未放松过自己的学业,他对任何事情都是游刃有余,所以顺利的毕业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甚至今年的优秀毕业生演讲也已经确定了是他上台。
一切看似都非常风平浪静,只等六月末的正式毕业典礼。
这是魏知庭最后的机会,这是他第一次庆幸毕业证必须要本人来领取。那天下午,魏知庭谢绝了所有的拍照,他没办法控制自己想要笑出声的面庞,只能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一向注意姿态的他不自觉地抖腿,运动鞋在地板上时不时发出声响。
可是直到派发毕业证的老师都锁上了办公室的门,魏知庭还是没有等到余欢,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在毕业之前看最后一眼的人。男孩蹲在行政楼前的树林里哭成狗,校园里的人并不少,但是没人前来打扰,大家都明白,大学的毕业向来都宣告着离别,所有的离别。
这是魏知庭正式离开校园的第一天,也是他因为想念余欢到发狂的第100天,100天而已,只是十个十天,却足够把那个曾经飞扬跋扈的少年磨成沉默寡言。他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每次的张口都会变成想念余欢所遗留下的呜咽。
“余欢,余欢,余欢”
漆黑的公寓充斥着香醇的烈酒香气,却比不上那个乡村小饭店里面的廉价白酒,魏知庭心口胀得生疼,眼泪在漆黑的夜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带着无边的孤寂淹没的魏知庭。他抹着面上永无止境的泪水,突然想到这是自己的罪孽,他欠余欢的总要还回来,一如余欢在他身侧的破碎哭泣。
他手机屏幕上轮播着照片,所有的照片上都是同样的面容,有穿着白色老人背心的,也有穿着白色衬衫的,有笑着的也有哭的,有正经的也有奢靡的,这是他的余欢,是他找到的也是他丢失的。
公寓有一整套家庭影院,魏知庭却不敢把照片投放在电视上,小小的屏幕已经让他痛彻心扉,他不敢做任何尝试。手指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到了通话界面,最顶端的那串号码打了三位数的未接,都是余欢。明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的结果,魏知庭还是颤抖着点击了拨号。
大概是一秒,又大概是永恒,电话被接通了。
“喂?”
只是一声,魏知庭知道这就是他的余欢。欣喜若狂之下的男孩想要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用力掐自己的虎口和大腿,茶几上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正在通话让他噎住了出声的喉咙。
“喂?”那边的人似乎是有些疑惑,魏知庭听见那个软糯的声音在询问,“你给我看一下手机屏幕,是谁的电话啊?”
不能被看见,魏知庭焦急地想,他轻轻咳了一声,手机那边突然安静,这种安静就是凌迟前的恐惧,魏知庭迫不及待地发声,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喊了一声,“毕业!”快乐,我想你,真的好想你,我错了,我想见你,我后悔了,我想见你。
屏幕早就完全黑下去了,就连电流声都消失殆尽,魏知庭不敢按亮屏幕,他就当那人还在接听电话,他说着自从那人离开后他想要告诉对方的每一句话,他轻声地恳求,高声地祈求,属于黑暗的嘶哑祷告,发出濒死的哭诉。
余欢盯着那串已经有陌生感的号码好久,他没有力气查这串号码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声熟悉的“毕业”打成了浆糊,对方想要说什么呢,毕业快乐吗?原来今天已经毕业了吗,不,他早知道今天是毕业,他还拜托了学生会的学弟替自己拿了毕业证。
六月的最后一个夜晚,有什么旧日的伤疤被撕开,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再无力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