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他一句,“死了。”
——谁?谁死了?
甄微不及问,眼前的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动了动有点迟缓的脑子,这才想起赵旭昨夜是去审问单宁和那位侯姓的内应了。
不过,这会儿城外的青州兵散了去,临水的水淹之危也是解了,确实不必留着单宁了,不过那位侯小公子……最好还是留着活口。
甄微疾步去了牢房,甫一进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和牢房里原本的霉味儿混在一起,熏得人几欲作呕,甄微内往里走了不多远,就瞧见被绑在架子上的那“人”……不、那是一具已经快没有人形的尸首。
但只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冷,甄微不敢多瞧,连忙背过身去,就看见了正对着那牢房的侯小公子:他到没怎么上刑,雪白的囚衣上只有零散的几道鞭痕,但显然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甄微一看过去,他就整个人一个激灵,哆哆嗦嗦道:“我交代了、我都交代了,求求你杀了我罢……杀了我罢……”
甄微做郡守这么久,也是审过不少犯人,只人人都求的都是“饶命”,这侯小公子反倒是求死。
见甄微久久不答话,那侯小公子上下牙齿也不受控制地碰撞着,裆.下又淅淅沥沥地淌出些淡黄的ye体,和脚下的水迹混在了一起。
甄微总算明白那点若有若无的腥臊味儿是哪来的了,他顺着侯凌的视线转了头,看到一旁的桌案上的一份已经画了押的供状。
*
那边,总算稍发泄下郁气的赵旭走了出去,他本想直接去找梁玥,但脑中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单宁那句“她怕”。
赵旭低了低头,就看见自己一身干涸发黑的血迹,他不由脚步一顿,随意找了个门户大开的空院子——昨夜那一场混乱,这般的院子随处可见。
他大步走到井边,径自打了水往身上冲去,纵使如今盛夏,清晨时也带了些凉意,井水又是冰冷,这般冲洗,若是换个身体弱的人来,怕是要止不住地打颤了。
不过,赵旭显然跟身体弱不沾边,冰凉的井水从肩上浇过,反倒让他清醒了几分。
单宁濒死前,那句呓语却又在脑中回响——
“……咱们是一类人……”
他这话甚至带着点笑,像是诅咒一般,盘桓不去。
铠甲上的血迹被冲下,脚下这片地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赵旭将手中的木桶狠狠地摔倒了一边,桶身磕在石头上,霎时四分五裂。
——去他娘的一类人,不过是个手下败将!也敢这么信口雌黄!!
☆、第100章恐惧
赵旭冲了身上的血迹,又换了衣裳, 确认了自己身上没什么不妥了, 这才去找梁玥。
日头已经偏高了些,梁玥的作息一直十分规律, 赵旭估摸着, 他这会儿过去,应当正碰上梁玥用早膳。
想着又不由皱了皱眉:为防万一, 昨夜宅子里的人都被暂时拘在一间屋里看管了起来,厨子也在其中——没人准备早膳,把人饿着了怎么办?
想着, 赵旭脚步不由加快了许多。
*
赵旭昨夜虽走得匆忙, 但还是安排了卫兵守着院门,这会儿人手本就不够用, 也谈不上什么轮班, 那几个卫兵当真是守了一整夜。
不过看他们的模样,却看不出来丝毫彻夜未眠的迹象来,容光焕发、行礼问好的声音,一个赛一个响亮。
“辛苦了, 去歇着罢。”赵旭冲几人点点头,这么道了一句,就要往里走,孰料有个愣头青竟直接接话道:“不用歇, 就是再守上几天也行。”
赵旭脚步一顿, 眯眼去看, 那愣头青早被人七手八脚地捂住了嘴,有人干笑着打哈哈,“将军你也知道这宋愣子是个傻的,您别往心里去啊……将军有事儿,弟兄们自当替将军保护夫人……如今将军回来了,属下……属下就不打搅您同夫人共叙别情……属下告退!”
他说着话,手上拉着同僚往后退。
“等等。”赵旭一扬声叫住了他,往那暂押人的屋指了指,“去,放个厨子出来。”
“属下遵命!”那人被赵旭叫住,顿时浑身一僵,却没料到竟是这么个吩咐,忙不迭地点头应了下,脚底生风地跑了。
赵旭笑了一声,也不管身后这些人如何,转身就往里走去。
伸手推开院门,赵旭心底不由生出些感慨来,难得见一次媳妇不用翻墙、也不用翻窗。
不过他那点微妙的心情很快就散了个干净……
昨夜厮杀刚过,还未及打扫,赵旭的卫兵到底还没有傻到把尸体留在院中,只是那随处可见的刀痕和血迹却仍旧触目。
当然最为显眼的还是那一道血痕,从房内蜿蜒而出,一直延续到院门口。
赵旭不知道梁玥晨起时看见这场景会作何想,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害怕他……
脑中一会儿是她垂泪的面容、一会儿是她惊惧看向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