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景重合。林珵仿佛看到十年前,自己负手站在林修儒的书桌前摇头晃脑地念着字文、小婉宜扒着书房里落地木屏风的边缘探出半个脑袋冲他做鬼脸的画面……
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如今日。
“你到底如何才肯原谅为父回家来?”终于,林修儒开口打破了书房的寂静,他看着高大挺拔的儿子,眼中多了点殷切的光亮,“当年的确是为父对不住你娘,可是你一走这么多年,便是你娘泉下有知,只怕也不愿意见到你我父子生隙,你与浓浓和卓儿兄弟姊妹生分。景安,回家来吧。”
景安是从前林修儒与妻子宋氏一道为长子取的字。
不知何时,林修儒的身躯不再挺直如松,隐隐的竟显出些许佝偻来,两鬓的斑白也悄悄地添了几分。林珵看着林修儒,抿唇未语。
无论林珵愿不愿意承认,都无法更改的一个事实便是,宋氏在弥留之际殷殷叮嘱的便是让他好好守住这个家,照拂好弟妹,而他一时意气离家十年,说到底也是负了宋氏的托付。
唇慢慢地抿紧,林珵抬头迎上林修儒的视线,动了动唇,半晌却冷笑了一声,盯着他问道:“我可以答应你搬回来,可小宋氏呢?你预备把她怎么办?”
“她是你的亲姨母,而且……而且是你妹妹的母亲,就让她一人待在院子里静思己过也就是了。”林修儒说话时并没有多少底气。
当初才知道发妻亡故跟小宋氏有关时,他心中蓄满了滔天的怒火,曾几何时,他有过教小宋氏以命抵命的冲动,可是念及林秋宁便不由得心软,更何况同床共枕十多年,又岂是半点儿感情也没有的?
林珵静静地看着林修儒,半晌,“呵”地笑了一声,“没错,她的确是我亲姨母,可是也是害死我母亲的元凶之一。我没法子原谅她。至于别的,我林珵自始至终也只有浓浓这一个妹妹。”觑着他蓦然灰败下去的脸色,林珵没有再步步紧逼,只道,“浓浓他们该到了。”
言罢就要往外走。
“等等。”林修儒出声把人喊住。
——
马车缓缓地停在林府的正门前,孟桢跳下马车,看了眼站在门口笑眯眯地冲自己点头的林家管家一眼,便回过头对马车里的林婉宜道:“婉婉,我们到了!”
从陆河村到信阳城的路程不算近,孟桢赶着马车走了小道,一路上也花了一个多时辰。马车摇摇晃晃,林婉宜在路上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半道。这会子听见外面孟桢说话,她悠悠醒转,含糊地应了声,然后便仔细地抚平衣裳的褶皱,理好微乱的鬓发以后才伸手掀开车帘,弯腰走出来。
她低头看了眼马车边,见地上没有放置马凳,疑惑地皱了皱眉,看向孟桢,清凌凌的眸光里写着询问。
孟桢缓缓勾起唇角,不语,却迈步上前,直接伸手将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林婉宜不防,轻呼一声。
当脚稳稳地踩在地面上,她不由抬眸睇了孟桢一眼,小声地嗔怪道:“好端端的,你吓死我了。”
声音软软的,教孟桢眉眼染笑。
接过莲枝递过来的披风,替林婉宜仔细地披上,他一边手指灵活的系好系带,一边低声道,“出门走得急,忘了捎上马凳,让娘子受惊,是我的不是。”
他眼中笑意璀璨,并无半分歉意,分明就是故意的。
林婉宜嗔了他一眼,转而扶着莲枝的手,移步迈上台阶,只把自家新婚的夫君抛在了马车边。而孟桢呢,迎着台阶上管家含笑的打量,摊了摊手后又厚着脸皮追上自家媳妇儿,好声讨饶。
管家跟在后头进府,看着面前的一双人,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
小俩口才下马车就闹了小矛盾,起初他远远瞧着也着实吃惊,可转瞬间自家主子姑娘就红着脸抛下新姑爷,那般举动分明满是小女儿的心怀,至于孟桢,也是出奇的好脾气与好耐心,一举一动皆都透着宠溺。
二人间相处真如那称遇到了砣,和睦恩爱得紧。
在进正厅之前,林婉宜终于顿住了脚步,她轻飘飘地瞥了眼孟桢,后者回之以咧嘴一笑,她便彻底没了脾气。
夫妻二人相携进了屋,才一抬眼便发现,满屋里除了小宋氏以外都到齐了。
林婉宜的视线在林珵与浔阳公主身上一顿,在林珵与她颔首示意之后,她才收回了目光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林修儒。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隔三日不到,她竟觉得父亲恍若苍老了许多,尤其是那一双眼,少了几许睿智,反多添了沧桑。
念及在场的兄嫂,林婉宜心有所觉,翕了翕唇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红着脸拉了孟桢的手一起给父亲行礼。
等到一屋子人互相厮见了一回后,林婉宜便被林秋宁拉着往秋水居去看院子里花圃里新开的兰花。
“这些花儿都是今天早上开的呢,可见是知道姐姐要回来了呢。”林秋宁的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献宝似的指着兰花圃中一朵雪白的花朵道,“呶,那是唯一一朵白色的兰花呢。”
秋水居里的兰花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