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倒并不太害怕吃苦,谢老将军这几年其实身体并不算好,只是看起来硬朗些罢了,他早年征战沙场时就已经留下了一身伤病,可是身上的每一道疤痕,在战场上被突厥人留下的每一道疤痕,都是他显赫的军功。她低声道:“最迟今年年尾,我便要去平海关了。”
从她现在的角度自上而下看去,正好看见他垂着眼,睫毛很长,在眼底晕染开了些许Yin影。
林缜扶着她的脚腕,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消息并不算太过出乎意料,他甚至还想过会不会当她离开了,她都不会亲口告诉他,可现在她说了,他又觉得满心苦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无法平稳地Cao控自己的情绪:“……嗯。”
李清凰见他的反应还好,至少要比那些大呼小叫不敢置信的人要好多了,便又多说了几句:“也不知道会不会刚上战场就被人砍死?我想应当不会,如果这样,那也太丢脸了。”
林缜抬起眼,含笑望着她:“微臣预祝公主马到功成,平步青云。”
他只觉得自己的祝词太荒谬,她是尊贵的安定公主,何必在乎平步青云,需要汲汲营营不断往上爬的应当是他这样的人才对,他从摸起第一本弟子规时开始,就慎重思考过将来要走的那条路,为国为民,一展心中抱负,名垂青史,那些儿女情长的小事,甚至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他知道不该强求,却又忍不住期待。
李清凰却觉得这算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祝词,她从他的手上把受伤的右脚抽了出来,套上袜子:“你知道为何要在朝堂上分文官和武将吗?”
林缜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文官是用来治理国家的,可是武将却是用来平乱的,不管是内乱也好,突厥之流的外敌虎视眈眈也罢,总不能让文官挡在最前面去和人家比嘴皮子啊?”
林缜扯了扯嘴角,根本笑不出来,任何一个被她归类在“扯嘴皮子”的行列的人都是笑不出来的。
“可若是天下太平,外敌不敢来犯,文官就能够安心地把整个朝堂运作起来。只要西唐一直都是一片乐土,家人、朋友,又或者是根本不相识的人,都能安安稳稳过着最太平的日子,这就是武将之所以存在的意义。”
林缜抬起头来,神情脉脉地望着她:“就是说,你保家卫国,是为我……我们保全一片乐土了?”
李清凰穿好了靴子,在地面上试探性地踩了一下,觉得这样一瘸一拐也能走路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单脚蹦跶回宫去。她又试着走了两步,正好院子的门被人推开了,站在门外往里面探进头来的是一位梳着双髻的少女,她和李清凰对视了一眼,也是吃了一惊,又退出去看了看:“我……我走错门了吗?”
林缜站起身,客气地寒暄:“没走错,周姑娘找我有事?”
这位姓周的少女将手上的一叠被套床单塞到他手上:“我娘让我给你的!”
林缜把她塞过来的东西给接稳了,却听见李清凰忽然笑了一声。
周姑娘送完床单和被套,又磨蹭着没立刻就走:“林哥,你这边还有什么衣服要洗的吗?我一道帮你拿回去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