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从没有这样说过话,他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绅士,仿佛连愤怒都不会有的那种完美的人。
苏白察觉到顾行周的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挑眉——怎么了?
顾行周没回答。
窗帘在这时拉开了,这间卧室有两扇大的落地窗,分别在房间的两面墙上,窗帘拉开后,房间里像是一瞬间从黑夜到了白昼。
“嘶——!”
明亮的阳光中,床上的巨大黑色妖怪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她的身体像是被挤压的海绵,花洒一样呲出了细小的水柱,体积也压缩了一圈,头顶终于不再顶着天花板了。
苏白几人退后了一大步,避开了呲过来的黑水,但挪动中踩踏着地板上淤积的黑水还是溅了他们一裤腿。
“咪呀!”
这时,趴在顾行周头上的绒绒忽然激动了起来,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黑色妖怪,然后惊喜中带着点疑惑地叫道:“题呀!”
顾行周感觉到绒绒撑起了身体,于是举起手盖在绒绒的背上,免得他掉下来,一边回答:“不是贺狄。是贺狄的妈妈。”
绒绒歪歪头,看看眼前这个“贺狄”。
嗯,的确,贺狄好像没这么大的。
而且他家小伙伴现在是毛绒绒的,不是shi哒哒的了。
于是绒绒又趴回去了。
同时,床上嘶鸣着的妖怪却有了一些反应,她那只睁开了一条缝的眼睛缓缓睁大了,里头混彩一片的颜色逐渐聚集起了一点眼珠的形状。
她在看绒绒。
“这不是你的孩子。”
苏白仿佛看懂了妖怪的想法,他侧过一步挡在顾行周的前头,吸引了妖怪的视线。
苏白看着她,说道:“你病了,你需要治疗。”
妖怪似乎并不能明白苏白的话,她的眼珠朝苏白那里挪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应。
苏白朝着妖怪走去,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妖怪,她又“嘶”地叫了几声,身上呲出了更多的黑水。
苏白没有躲,也没有用法力挡住,他脚下缓慢朝着妖怪走去,一边说道:“我可以帮你,你需要冷静下来,恢复你原来的样子。只有这样,你将来才有可能再见到你的孩子。”
妖怪抗拒的动作一顿,呲出的水就像是关小了的水龙头,黑水喷射的范围缩小到了床沿附近。
苏白走近到了床边,仰头看着这只巨大的妖怪。
“可能会有些疼,但如果你还想见到你的孩子,你得努力存在。”
妖怪不太懂这句话,似乎又懂了——因为在苏白把手放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的抗拒。
苏白对此很满意,因为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更适合处理这种安静配合的病人。
然后下一秒,苏白的掌心中忽然迸射出了透明的水柱形成的锁链,三条锁链在他掌心交织成一只利剑,直刺入了黑色妖怪的身体,同时赤红的火焰接踵而至,自外包裹住了黑色妖怪的身体。
“嘶——啊!!!”
妖怪发出了女人的尖叫声,一边的贺先生疯了一样地扑过来,然后被顾行周轻而易举挡在了旁边。
姐夫吞了口唾沫,看了眼顾行周,以及顾行周头上的绒绒——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冷静,绒绒的眼睛甚至被火光衬得闪闪发光,透露出一股子跃跃欲试的期盼。
姐夫:“…………”
他觉得他果然还是适合普通的刑侦工作。
另一边,苏白的手臂也没入了黑色妖怪的身体,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见黑色妖怪的身体忽然解体了一般,外层的黑色如被剃去的羊毛剥离,形成一团一团的黑云,黑云缝隙中只有一片混沌和一点光亮。
“咦?”
苏白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接着五指一捻,从光亮中勾出了一颗深蓝色的、黄豆大小的珠子。
珠子落入苏白掌心的瞬间,像是触碰到了不得了的开关,轰然炸开一片浓雾,把整个房间都填满了。
苏白的指尖一顿,再抬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深深浅浅的蓝色虚空之中,宛如一片抽象色块构成的大海。
这个地方苏白见过,或者说,是苏白一手构造而成的。
苏白的心口有点神经性地疼,沉睡了三千多年的愤怒一点点地冒了出来。
“你居然还活着。”
苏白扫了一眼虚空,视线凝固在最深的那一抹蓝上。
接近墨色的蓝中浮出一颗蓝色的球,半透明的,像是团起来的蜥蜴,身体舒展开后圆胖圆胖的,蓝色的眼睛水洗一样澄澈。
说真的,这样一副可爱的模样,当年苏白没认出他白眼狼的本质也并不为过。
“白白。”
半透明的蓝色蜥蜴开了口,声音稚嫩可爱,还有点憨。
“别伯伯爷爷的瞎叫,咱们不熟。”
苏白一脸嫌恶地看着那只可爱的蜥蜴,嗤了一声,“也别装可爱了,你不嫌膈应我都觉得恶心。”
蓝色蜥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