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杀了谁, 还是因为我要杀谁?”
蒋泊宁一瞬握紧匕首,猛地抬起手来,止住身后墨家弟子的动作,双眼化作冰冷箭矢,直直射向苏代,却只见他面上淡然,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已经是将她吃得死死。
见蒋泊宁未动,苏代又说:“成都城里里外外都是秦兵,我只身一人已经逃不走,你算过时间,从蓟城到成都,我策马而来,一刻未曾合过眼,更别说搬救兵。没有人会来帮我,我的命,已经在你手中。”他望向殿中,道:“我的命,早在你手中。
蒋泊宁抬眼看向苏代身后的秦兵,道:“劳各位押他到蜀王宫地牢。”秦兵颔首称是,一压苏代的肩背,推着他往外走去。看见苏代被押着走远,蒋泊宁转身,对殿门边上守着的墨家弟子道:“一炷香后,送蜀侯夫人去地牢,手铐脚镣可除。”墨家弟子应下,目送蒋泊宁跟着秦兵的脚步往地牢走去。
巴蜀本就shi热,地牢建在蜀王宫之下,更是一个活生生的水牢,比别国的大牢更加幽暗闷shi,直叫人喘不过气来。秦兵引路,举着火把照亮前方,带蒋泊宁走入水牢身处,接连开了两道牢门,方才走进那关押着苏代的小小牢房之中。蜀王宫地牢的狱卒没换,纵使王侯变了模样,也还是如此尽忠职守,苏代不过刚进来,便被扒了外袍卸了冠簪,四肢皆用镣铐锁在墙上。
蒋泊宁走入牢中,向领路的秦兵拱手一谢,眼见他们走到外头候着,方才转身到牢房边上的石墩坐下,面对着苏代,冷冷说道:“说吧,什么时候猜到的?”
苏代倒也没有拐弯抹角,“齐兵入燕,你纵使有法子知道他们陈兵在燕齐边境,也不能掐得如此准,到底他们什么时候来。还有便是公子稷,非嫡非长,你却在他最困苦的时候,认定他为主君,从不离弃,赵王与燕王拥立他,我便觉得不对劲了。再有便是,四年前在燕国重遇之后,你一直防我,叫我费解,纵使我痛恨秦国,可你是我的师妹。墨家教养出来的孩子,将师兄弟姐妹看作至亲,便是在你入狱时,我也得保你一命。可你不是,至少从五年前开始,不是那样了。”
蒋泊宁不置可否,道:“那你觉得,我想听什么?”
苏代忽地低头笑起来,“若你还是唐泊宁,我对你无计可施。可若你不是,你惧怕我,是从我与秦国势不两立开始,你忠于秦国,可是忠于秦国里的谁呢?我起初以为是公子稷,可不是,他成了秦王稷,便是我再如何用计,也难以全盘颠覆秦国,取了秦王的命。若是我要用计,一定是离间秦王与他的臣子,叫他们将相不和,叫秦国自毁干城。我想到了一人,五年前,你不就是挑中他,险些跟他回秦国去吗?”
蒋泊宁瞧着苏代,只从心底生出一股滔天惧意来,那惧意翻涌,叫她喘不过气来,纵使面上再竭力保持着,也掩盖不住袖中那颤抖双手。她真的觉得此刻袖中匕首热得发烫,叫她忍不住将世间全部抛诸脑后,只直接要了苏代的命!她怕,真的怕,怕这些什么Jing铜镣铐,什么石壁水牢,统统都锁不住这一个苏代。
若是没有齐兵攻燕,若是没有杜若作为诱饵,苏代怎么会在这牢狱之中,怎么会这样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他太聪明,聪明得叫人心惊胆寒,也太愚蠢,全然砸在情与仇两个字上,叫人心疼。
“在我所处的时空之中,你做到了,你用一己之力,挑拨得秦国自废手足,gui缩在西陲数十年,你要报的仇,尽数报了。”
苏代却问:“你所知的我,可有如今天这样,能见到杜若最后一面?”
蒋泊宁一瞬愣住,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样问,摇摇头回答道:“巴蜀生乱时,你在燕国,千里之外,没人告诉你巴蜀的事情。杜若下场如何,也没有人知道。”
苏代低头一笑,点着头道:“值了。这样的结局,比那样要值得太多。既得佳人,大仇,也终将得报!”
蒋泊宁拧起眉头,“苏代,你……”
苏代抬起头来,面上笑如三月春风,却比那三九寒风更叫人觉得脊背发凉,“公子稷自幼聪慧,心计过人,纵使我不用计挑拨,他就不会自己生疑吗?谋士用计,不过是将君王心中那点点的猜忌与恶意扩大罢了。你若是要保白起的命,杀了我一个苏代,你觉得足够吗?”
苏代站起身来,手脚镣铐沉沉作响,他声音铿锵,“今日你护送公子稷回国成了秦王,他还年幼,尊你护你,可若是有一天,他连你也猜忌呢?公子稷少年奔泊无依,我随口说了两三句,他便连自己生身母亲都怀疑,更何况是你?到了那一日,你自身都难保,你还能保得住谁?”
蒋泊宁腾地站起身来,反握住手中匕首,三两步迎上去,停在苏代身前。刀刃并未出鞘,蒋泊宁只浑身发抖。
苏代不依不饶,仰天大笑,“你不过这乱世过客,尽可资游资在,寻遍天涯海角找寻法子回家去,为了一人,陪伴在虎狼之侧,日日提心吊胆,值吗?泊宁啊!若日后有一日,你要寻的法子自己长脚走到你眼前,你又该何去何从呢?弃了你真正的父母挚友,在这乱世苟活,孝?义?仁?有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