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后道:“芈后,小公子已经发了汗,扁鹊先生又给喂了一回药,刚刚睡着了。”
芈后拍着手笑起来,连忙吩咐道,“快给悝儿换件衣服再让他睡,免得病气又回去。”
惠文后面上一瞬发白,怒目瞪向大殿边上立着的太医令李醯。李醯脸上也是青白红紫交错,羞得是一个无地自容,只垂下头去,悄悄往殿外退去。
秦王稷亦是拍起手来,见扁鹊从内殿走出来,当即迎上去,拱手朝扁鹊深深一躬,道:“扁鹊先生医术高明,远胜秦王宫医者,寡人恳请扁鹊先生入宫,担任太医令一职。”
扁鹊躬身朝秦王回礼,捻着下巴胡须笑道:“秦王美意,秦缓心领了,本不该推辞,可秦缓年老,只想教授学生,并没有入宫为官的……”
扁鹊还没说完,但听殿外刀兵铿锵之声乍现,宫婢惨叫声响起,秦王稷一听,眉心一拧,转身往外头看去,大喊道:“是谁在外头喧闹!带进来!”
众人齐齐朝殿外望去,只见蒋泊宁一身黑色狐裘,扶着满头大汗的赵荧缓缓走进殿内。殿中宫婢上去为两人脱下皮裘,便看见赵荧右边袖子已经被鲜血浸染。扁鹊一瞧,当即捧着药囊上去为赵荧包扎。秦王稷一见这情形,当即震怒大吼:“谁敢在王宫行凶!押上来!”
秦王稷话音刚落,便见两个近卫压着一人走进殿中,那人头上冠帽已经被打掉,浑身都在发抖,抬起头来,正是那太医令李醯。
蒋泊宁扶着赵荧走到殿旁的木案后头,见手臂上血渐渐止住,当即上前朝秦王稷一躬,“王上,泊宁与赵医一进甘泉殿院门,便正好撞上李太医令朝外头走去,李太医令一瞧见我们,先是一愣,接着抬手便是攥了匕首朝赵医冲过来!赵医可是扁鹊先生的学生,王上若要请扁鹊先生入秦王宫,怎么能让他的学生受这样的委屈!请王上作主!”
李醯浑身一震,挣扎着大喊,“臣没有啊!是她们撞上来,臣哪里来的刀剑……”
“王上!”赵荧推开身边宫婢,扑到秦王稷身前,面色苍白,左手捂着右臂,额头触底,低声哭道:“民女有罪,欺瞒王上!”
赵荧抬起头来看向秦王稷,声声如若泣血,“民女并非是赵国人,而是土生土长的秦人,家父名为秦未,曾在秦王宫中为官,正是在那太医署,只因撞破太医令李醯擅改医案,惨遭李醯陷害,民女被迫流亡,改名赵荧。今日是被李醯认出,他才如此大胆要杀民女啊!”
李醯挣扎更甚,忙喊着没有没有,清白清白。
上首芈后却冷冷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有点儿印象,秦未刚进太医署不久,晋升甚是快,可转眼辞了官没了消息。原来是你从中作梗,废我良才!”
惠文后却道:“一个小小女子,名不见经传,说风就是雨,怎么可信?李太医令在秦王宫中为官多年,侍奉三朝,眼瞧着便要放金让他回乡终老,现在这样疑心他,岂不是太凉薄了?!”
“凉薄?我的好姐姐!忠臣蒙冤,jian佞当道,那才是真凉薄!”芈后一拂衣袖,冲下首赵荧道:“你尽管说,有何可证你清白的?”
赵荧冷笑看向一旁的李醯,伏地说道:“惠文王崩乃是惠文王更元九年深秋的事情,可早在两年之前,惠文王便有口角生疮的症状,李醯用药却无法使秦王病情好转,家父觉察惠文王病情有异,要劝李醯换药,可李醯分毫不听,删改医案,将惠文王病症掩盖住,盖不住时便往后拖,大化小,小化了。惠文王病情难以掩盖,便谎称是癔症心病,蒙混过去了啊!”
秦王稷一听,震惊得木然而立。芈后当即抓起木案上的铜壶铜碗,抬手往李醯身上砸过去,叫嚷嘶吼:“那是你的王啊!你这个混蛋庸医!那可是秦王啊!”
秦王稷手按腰间剑,三两步走到李醯面前,咬牙吼道:“取医案来!有多少取多少!今日扁鹊先生在,我倒要看看,是谁害死了父王!”
蒋泊宁抬眼看向上首惠文后,只见她胸脯起伏,苍白面上尽显六神无主,只死死盯着殿中李醯,也不知是惧怕还是震怒。蒋泊宁目光偏移,与一旁的芈后对上,那双狐狸眼里头虽盛着怒意,却是清明一片,见蒋泊宁看过来,将手上铜碗一丢,轻轻点了点头,抬眼向殿外看去。
太医令医官医吏陆陆续续走进甘泉殿,个个捧着惠文王晚年的医案,一摞摞捧到扁鹊面前。殿中李醯见那些尘封的竹简医案一卷卷在扁鹊面前展开,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只瑟瑟发抖跪在秦王稷跟前不敢出声。
甘泉殿中众人只屏息凝神等着扁鹊,却忽地听殿外又是一声高声通传,“大夫魏冉到!”
秦王稷抬头望殿外望去,只见魏冉一身官袍,身上斗篷带风,抬手拒了迎上来的宫婢,只一路走到秦王稷跟前,拱手躬身,直起背来朗声道:“王上,庶长公子壮谋反,勾结魏国,意图夺位!”
“住口!”惠文后这下坐不住了,一拍木案站起身来,“信口雌黄,给我闭嘴!”
魏冉冷哼一声,道:“臣不敢造谣污蔑王族,魏国密使细作入秦,正是在公子壮的府中被拿下,一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