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兄长通信的,可是方才兄长说的那个,鬼谷子门生?”
“正是。”魏冉握起一旁茶碗喝了一口,“他叫做卫淇,是如今秦王的老师,虽只是个客卿,但却并不简单,是个可用的人。说来,倒是与从前的张仪有些相似,或许是同出一门的缘故。如今这个卫淇倒是左右逢源,却也没见与任何人亲近结党的意思,只是教授秦王诗书,和秦王亲近。他与我互通书信,商量国事,也是在我当了秦相之后,秦王吩咐他这样做的。”
楚戎疑惑道:“这秦王如今不是才刚过十五吗?怎得听兄长这样说来,倒是像个即将主政的君王了?”
“你莫小瞧秦王年轻,他还年幼时便跟我亲,很是关心秦国国政。那时我也是见他有这份心,才硬是要将他从燕国接回来。若不是如此,如今坐在王座上的,不是公子芾,便是公子悝。如今看来,我当初选的也没错,在外当质子多年,这个秦王,确实是比一直呆在秦国的公子多些胆识谋略,可成大器。身边也笼络了一大帮有用之人,卫淇便是其中之一,还有墨家的人,不论太后如何笼络,也只忠于秦王一人,甚是怪异。”
楚戎倒是笑起来,“这说得我一头懵,十五岁,还是半大孩子,怎么如此能耐,倒先叫我好奇了。若是他长大,秦国有这样的君王,也是令人畏惧,幸好是兄长拥立他,有这层关系在,咱们日后吃不着亏。”
“话别说太早,你我毕竟不是老秦人。我在秦国摸爬滚打十数年,知交遍布秦国,可不也还是脱不去客卿这层身份。如今朝野隐隐有指责外戚掌政,咱们更是要小心。”魏冉拍了拍楚戎的肩头,笑道:“秦国如今形势如何,我这儿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眼下还是你先入秦国见过长姐,找个地方落脚为好。我先替你安排车马,先送你去咸阳。”
“兄长。”楚戎见魏冉起身,也匆匆起来,说道:“可否先送我辆马车,我得回楚国郢都一趟。”
魏冉皱起眉头,疑惑道:“人都来了,还回去做什么?无论如何,先去咸阳。”
楚戎双眼瞪大,“这怎么行?我妻儿还在郢都呢。一入咸阳,万一那三家的老贼醒悟过来,要捉我妻儿可怎么办?”
这下可倒是轮得魏冉愣住了,磕磕巴巴问道:“你都娶妻生子啦?”
“兄长说笑,我如今都二十五了,孩子都会拿剑……”楚戎想明白回来,瞧了魏冉一会儿,猛地捧腹大笑起来,“兄长,你莫不是还在打光棍儿吧?”
魏冉抿唇,一张脸黑透,沉声道:“我给你一辆马车,你绕道商於去郢都,立刻给我走。”
楚戎哈哈大笑,见着魏冉大步流星往外走,忙追上去讨饶,舔着脸说了一大堆好话,得了令牌银钱,这才跟着小吏出去取马套车。
瞧着楚戎那抛着钱袋轻快远去的背影,魏冉只觉胸中闷闷,气不打一处来,低头一瞧手心绢布条,上头红线艳艳,惹得他忍不住动手拆开,只见里头一个娟秀大字,似是还含着隐隐药香。
那上头只有一个字。
滚。
第72章
爽冽秋风打西北吹来,掠过渭水平原, 越过黄土高坡, 卷着壮烈秦筝,一路撞向那绵延太行山脉。秋风所到之处,尽是初秋微黄的田野, 麦浪翻涌, 漾着暖暖香气, 田间阡陌尽可见农民荷锄来往, 黄狗在田垄上奔跑穿梭,偶有官道之上马车驶过,惹起阵阵犬吠。
未见一丝萧条的山野秋色之中,蓦地见官道远处沙土飞扬,黑底白文的“秦”字大纛旗先行,左侧,“冉”字令旗相随,右侧, 则是一面大书“白”字的将旗。
三面旗帜随风飘扬, 越过了地平线而来,其后黄沙之中, 黑甲如云,马蹄声声。打头的,一棕一黑两匹战马。黑马眉间点白,马上白起黑甲黑胄,眉眼冷冽狠辣, 仿佛还带着沙场血雨腥风。一旁骑在棕马上的魏冉却是长袍高冠,面上略带风沙,却难掩春风笑意。
魏冉手中马缰一扬,指着前头,长叹一声,“征战大半年,终于能回家了。”
“八个月。”
魏冉一愣,只听白起双目直视前方,仿佛那巍巍咸阳城已经在眼前了,“这场仗打了八个月整。”
听到这,魏冉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是啊,也不亏,一口吞下魏国这大片飞地,将汾水流域划归秦土,如今太行山也成了秦国的天险防卫。寻常将领若是有这样战功,莫说加官进爵,就是名垂青史也足够了。”
白起一字未答。
魏冉眼珠子低低转了转,笑着瞧向白起,“如今魏相惠施也都将魏国这城池地图都交出来了,有这半个韩国的良田,你纵使直接开口向秦王求个封邑爵位,他也会立刻允许。何况一个女子?”
白起握紧手中缰绳,低下头去,嘴角扯了扯,道:“左相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