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宁府内乱糟糟的模样,把她接了来, 取名惜春, 随元春的辈分, 当荣国府的女儿养。
识事后, 惜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身份,于是自闭之下,对人愈发冷清,最终厌世出家。
之后帮鸿空大师搜罗散轶的语录作品,已经是晚年的事了。
……对惜春来说,这也只是伸伸手的小事而已,左右没事做。
再之后,战乱无情, 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她已经是贾府里长寿的人。
“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吗?”贾惜春歪头问道。
“自然。”
那就, 想一个愿望吧。
出家后,长对青灯古佛, 会让人陷入冥想、狂想、妄想。
她并不是真心信佛,只是想寻个躲避的僻静地。慢慢的也读遍佛经,愈发对佛经教义产生膈膜,她只是借个“尼姑”的名头自省自悟,空洞的活着。
愿望?她实在是……一时间想不出来。
可忽然有心魔在她胸前盘踞, 和她说道:“机会难得,潇洒自由一番,难道不好么?”
她对潇洒自由不感兴趣,尼姑是女户,已经算是少数能行动自由的女子了。
那心魔又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他们,乃至于鸿空,真的就信佛,并因此立志传道众生吗?”
惜春:“……”
她左右是想不明白活着的意义,又并没其他的愿望。
那就这样吧。
毕竟,她的确不明白鸿空悲天悯人,哀哭女子由珍珠变为鱼眼睛的缘故。她看着世间荒谬,眼里只有古井无波的漠然。
惜春道:“玄奘西行至那烂陀寺取得真经,历时近二十年……我想跟着他一起看看。”
“好。”
只一刹那间。
白茫分不清天地的空间凝成一团黑束,朝她劈头盖脸罩去,黑束中,隐有暗光闪烁。
……
惜春再睁开眼的时候,正对了一双澄静的眼睛。眼圈有点红,颜色比他身上的袈裟艳,袈裟已经扑上灰尘,灰扑扑的。
“我们中了陷阱,那伙起陷阱的人看你身上的袈裟是好料子,怕是会起贼心,”惜春听自己说道,“先想办法爬出去吧。”
在说话时,她感到自己的脑子里加塞了一些东西,语言习惯,风俗,还有这具身体的身份。
身份也没什么特别,尼姑,因对佛法有些造诣,自愿随玄奘西行。
玄奘欲言又止,仰头看看。
惜春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觉,他们在的土坑陷阱又宽又深,大概是平常用来逮野猪的,他们两个文弱僧人很难爬出去。
还是白天,天空透蓝,朗朗乾坤下,他们像牲畜一样被困着,即将面临被剥皮宰杀的命运。
贾惜春:“啧。”
她道:“你的权杖在哪?”
玄奘左右找找,在角落一具人形骨架旁找到了他的锡杖,看了颈部断痕两眼,一问没问,把锡杖递给惜春。
惜春笑道:“还以为你会先要把那遗骸埋了。”
玄奘想着尸骨上的断痕,心烦意乱道:“等出了坑,拿旁边的土把这个坑埋了,也能让它归土了。”
惜春应了,心里在想,出了这坑后,定是要先跑了,还管这个坑作甚?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她拿着锡杖就往旁边的土坡上刺,刺了没两下,土块就簌簌掉下来。
这样子看,还没等挖出几个可供攀爬的小土坑,就能凭着这土堆爬上去了。
玄奘也看的明白,把挖下来的土往那遗骸上堆,堆成一个土堆。“阿弥陀佛”了一声后,道:“等会儿怕有贼人来,先埋了吧。”
土堆渐渐高了,玄奘身上的袈裟也灰扑扑,以至于看不出衣料子,脸也沾染上了灰,模糊了他清秀好看的五官。
惜春亦然,两个人都像是在土里滚过一回似的。
堆了半晌,终于堆到了能爬上去的高度。
惜春手脚并用,带着行李锡杖爬了上去,之后再把玄奘拉了上来。
“等以后到了‘粗知信义、不甚欺诈’的地方,就不用这么胆战心惊了。”惜春道。
“番夷各地百姓习俗秉性俱不同,还是小心为上。”玄奘道。
“好。”惜春应了一声后,就把重到让她手臂几近脱力的锡杖往他那一扔,看着四周。
玄奘手忙脚乱的接过锡杖,差点被砸的和锡杖一起倒地上。总算拄杖撑在原地,不至于脱力倒地上,歇口气,也看下四周。
却见远处树木葱郁,山地起伏。只他们立脚的这片是荒地,绿草混在黄土中蜷伏着,其中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因着土丘,并不能观其全貌。
带着不祥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