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雪停息,日光晴好,顾昔去主峰行完了晨练,回山时顺手折了条梅枝,推开枕风阁的屋门时,细微的响动还是惊扰到了床上和被褥缠成一团的人。
云之衍虽然没睁开眼,但不安还是在紧闭的眉宇间暴露得淋漓尽致。
顾昔看破不说破,默默掏出一袖冷香,折去细碎枝桠,留了主干上几株含苞的红蕊,插进床头的青釉白瓷瓶里,捧着双手呵了一口气,转身去拨弄着暖炉里奄奄一息的炭火。
隔着半透的床幔,云之衍睁开眼,端正仰躺着的脑袋轻轻一偏,神色复杂地偷瞄顾昔的背影。他本就不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作息,一觉醒来之时便已然衣冠整洁,只是可惜脏了先前那床睡惯的被子,现在裹着的却不知是顾昔从哪里找来的,棉衾厚重地压在身上,竟也营造出一小方温暖天地,就连常年冰凉的十指也有了暖意。云之衍体寒畏冷,加之一夜炉火将熄,好生待在被子里暖暖和和,他自然不愿动作。
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顾昔搅旺了火苗,像是早有察觉,猛然回头,刚好捉到云之衍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眼。
“师尊醒了?可有不适?”
脚步声沉稳逼近,那话听着恭敬关切,着实让人分辨不清其中情绪。云之衍见再装不下去,索性便要起身,正待答话,腰身以下甫一挪动,竟疼得鼻头一酸又要跌回去,顾昔及时伸手一搭,让他免了直接撞击,但后xue却空落落地绞了一下,简直就像离了填充便了然空虚无所依靠。
思及此,云之衍嗔目切齿,寒光在眸中倏然闪烁,他狠瞪顾昔,把异样感粉碎在脑海中,黑着脸重哼一声,长袖挥扫挣开搀扶,执意一人挪靠着小心翼翼在床头坐好,待适应了下肢的酸痛,才抬起眼皮虚了顾昔一眼,斟酌开口:“种种因果,皆在人为,你好自为之。且自行去……闭门思过,近些日不要再来枕风阁。”
还是要留有回旋余地,顾昔刚及弱冠之年不久,又未曾入世历练一二,就算他是门派之内的佼佼者,身手算计比之江湖中人只怕也还相差甚远,此番若将他逐出师门,那便是让他同逢缘山庄断了瓜葛,断他生路。
邪门歪道者尚且盼着能将天下义士除之而后快,顾昔作为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身份本就会带来重重杀意,他若再没了山庄的庇护,天下之大,宵小者众多,定要引来杀身之祸。
赶不得。
云之衍兀自思绪万千,继续留顾昔在身边虽是下策,但眼下为了不疏忽,他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只要他们师徒二人平日适当保持距离,顾昔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凭空臆想,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要乱自己的分寸。
他又不是女子,不该被那样对待,顾昔再狂妄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云之衍想着,此番等身体恢复些,就伴他下山游历一阵子,行些正派之事,见见江湖风霜,想来顾昔这么一个俊朗少年,也该易得姑娘中意,如若能情投意合也算美事,既让他不必再捉弄自己,也能让自己早些死了那颗龌龊心。
“我知错了,可师尊身体抱恙,我还是贴身照顾得好。”顾昔再伸手,隔着衣服攥紧了云之衍的手腕,在两厢僵持中目光真挚,口吻更是不差分毫的关切。
他昨夜事后良心发现,替师尊清理身体,手指挖出的Jing水红白交错,胸口吻痕尤是触目惊心,一双ru粒被吮得的鲜红涨大,媾和的痕迹留在清心寡欲的云之衍身上,倒真真让人生出几分不舒服。
因而他心有愧意,至少在师尊后xue的裂伤未痊愈之前,他不会再作悖离lun常之想,至于日后要如何相处,他还不想过早考虑。
顾昔只知道,云之衍Cao起来很舒服,令他食髓知味。他握着明月散这一天赐良机,怎么会轻易放弃,云之衍的味道,他必定还要再尝,可就算自己上了师尊再多次,也不过是对他于自己态度冷漠的讨伐。
虽没得到回答,但云之衍的沉默就是应允。顾昔心情颇好,拽着云之衍的手腕重新塞回被褥里,坐在床前粲然一笑:“师尊,年关近了,今晨长老们还在商议除夕夜怎么过呢。玄明长老近日得了把古琴神兵,想必会露一手,玄天长老一向热衷结界幻术,玄德长老估计又要掉书袋子,那今年……您参加吗?”
“不去。”云之衍答得干脆,在被底悄悄抚平袖口褶皱,语气淡淡:“融景峰并无风头可出。”
“师尊可不要妄自菲薄,”顾昔说,“谁不知六绝中的云仙师Jing通音韵?”
云之衍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六绝,荒唐。”
顾昔惊讶,武林有雄霸之争,花街有魁首之争,想来云之衍也是将这六绝头衔当成了什么不好的名头,眼底隐隐透着笑意解释:“今朝有礼贤文士之风,才子清高,傲骨却不是人人都有,山下的镇子里早就传遍了,师尊被世人推上了贤才之位,竟不知晓?”
“逢缘山庄不涉朝政。”
顾昔早料到会得这么个回应,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打着除夕夜的算盘:“师尊,我在山庄待了四年,就没见过您露一手,也怨不得年年开春广纳弟子时,都没人追着要拜入门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