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陆英回到毡车中时,天边已经泛起微光了。熹微的星子渐渐隐没在纷纷彩彩的朝霞中,未烬的篝火微弱地闪耀在大地上。
昨夜谢阑累得阖眼便昏睡了过去,秦沧翎伏在他身上歇息了一阵,反倒是神志回笼,Jing神抖擞。yIn毒在交合中被悉数释放消解,却无端地生出心虚来。
下床在火盆中添了些炭,又打来热水替谢阑擦拭了身子,最后替熟睡的人穿上了一套干净的亵衣。好在褥子上铺了一层防水的油毡,秦沧翎索性将谢阑打横抱到另一张床上,将染着水渍Jing斑的床单毯子换了,才钻回被子里搂着谢阑睡了几个时辰。
于是陆英一撩帘子,便嗅到了淡淡的腥膻的石楠栗花气息。他虽然没有成亲,但是医者哪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秦沧翎本就守在门口,都没有让他进毡车内,把他拉到车外一脸局促含含糊糊地告知了昨夜之事。
陆英坐在车辕上,扶着宿醉的额头半晌没有吭声。
秦沧翎也坐在他身边,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
陆英回头望着他蜷成一团的样子,却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当年他出重明谷不久,半路随一支大理的药材商队前往兖州,当时十三岁的秦沧翎也是沿途顺风的人之一,小小年纪背着一柄长剑便独身一人上路,商队的女眷都瞧他生得好看很是照顾他。过岭南时却遇上了劫道绑票的山匪,护镖的镖师见实在人数悬殊,便没有抵抗,他两人亦随着被掳的商队上了山。
半夜时,喝了那口被陆英加了料的井水的山贼都被毒得横七竖八,他解救出后山被关押之人,却没看见秦沧翎,最后才在后山的一间屋内寻到了少年。
当时屋内为首的几个山匪满脸鲜血淋漓,倒地痛苦呻yin,秦沧翎在他面前一下利落地将匕首插进那匪寇头子的掌中,将其钉在墙上,然而毕竟经验不足,被飙射而出的血喷了一脸。商队掌柜的女儿正躲在桌下哭泣。
那时少年的眼神十分清明,并没有一丝因浓重血气而激起的无措。
现下这情绪却出现在了眸子中。
虽说江湖儿女多不拘,年过而立才成婚的人不在少数,然而秦沧翎的样貌身世在那里,说亲的媒婆红娘怕早已是踏破了门槛,却至今连婚约都没有一个。
当初陆英和秦沧翎在洛京寻人时,年抚少帮主便与他八卦道——据他说江湖已经传遍了——施水岛岛主即墨然便有意让女儿即墨飞飞与秦沧翎订婚。
当时白道武林聚集琼萼山庄,难得五岳剑派掌门齐聚一堂,共商来年武林大会事宜。秦沧翎作为后辈这等大事自是轮不到他插话,待到大体事毕,众人虹玉楼上赏湖光水色,秦沧翎与即墨飞飞便在随行的后辈中,即墨然便是在这时提出定亲之事。谁料秦子胤还没有开口,秦沧翎便当着众人面严肃道自己已有心上之人,不愿耽误即墨小姐。
即墨然本不曾有意结秦家这门亲家,因着秦沧翎比即墨飞飞小一些,他一直意属妄衡门三弟子柯玄同,谁料柯玄同前年与即墨飞飞去了一趟西域gui兹,便闹得扬言老死不相往来,秦沧翎又在这两年褪去了孩气出落成朗朗少年,,有意撮合,谁料被当众落了脸。
众人打着哈哈把这事含糊过去了,但想必即墨然脸色自是尴尬,更不提即墨飞飞回去冲亲爹发了好大脾气,怪他乱点鸳鸯谱。即墨然虽是吃力不讨好,但转念哪个少年不曾怀春,现下既然都敢于大庭广众下表明心迹,却惮于坦诚那心仪之人究竟是何人,怕不是那女子身份是什么烟花女子便是高不可攀的侯门贵女。
想着两个孩子自幼也算熟识,只是一时还没能打破朋友身份更进一步,正打算再对这孩子晓之以情,秦沧翎却连夜跑去洛京找陆英去了。
想来当时所说心仪之人便是谢阑了。
陆英看着秦沧翎,叹了一口气,心道这恶人还是得我来当。
“阿翎,昨夜之事,谢公子他是真的愿意吗?我相信你的情意,但是谢公子当时被毒所控,他虽是用疼痛将那药性压了下去一时,但未免罢罢,阿翎。”
秦沧翎声音有些哽,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同他道歉的。”
陆英摸了摸他的头,笑了一下:“那好,大哥相信你是有担当的人,快进帐里去罢,别让谢公子醒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再把天窗打开换换气。”
秦沧翎的身形消失在落下的帐帘后,陆英敛起笑容。
昨夜他与左都侯谈了近两个时辰,二十余年前的旧事蒙上了灰尘,却又在谢阑身上展露端倪。又念及这几日来明明自己与秦沧翎已将谢阑身体内的yIn毒已是清除得所剩无几,为何昨夜会猛然暴增?
帐里传来隐隐传来说话的声时,陆英正在外面吃着早饭,望着天际浅色的长云,低头不语。小狗跑出来趴在他腿上讨食,陆英撕了一点rou干喂它。他没有刻意去听两人究竟谈了什么,但至少秦沧翎最后很开心。
大梁民风开放,更遑论江湖上,男子与男子结合陆英早已见怪不怪,当年青凤白鸾双剑更是一段佳话。他只是一个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