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昨夜的客人大都已经离去,而今夜的客人都还没来,这天钟离柒闲来无事跑来前院—柳陌苑听曲儿。
柳陌苑里的姑娘小哥儿都是不卖身的,只唱唱歌、跳跳舞、陪客人喝喝酒,所以白日里也挺热闹,钟离柒坐在大堂不醒目的角落,拿着杯子酌了两口酒,便摇头晃脑的听起曲儿来。
恰好唱的是昆曲《游园惊梦》,也是柳卿的成名曲。
没乱里春情难遣
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
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
大堂中间的台上,只柳卿一人轻yin慢舞,讲述这这个似梦似幻的爱情故事。一袭素青衣裳,头上也无一颗珠翠,丝毫不像是这勾栏里的头牌打扮,但这堂里的客人一大半都是为他一曲《游园惊梦》来的。
钟离柒又啜了口酒,不禁想着杜丽娘为爱活为情死,真是个有情人,只可惜这情似真似假,令人叹惋…
“柒公子…”
钟离柒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陆易铭,更惊讶了:“陆少爷也来听曲儿?”
这个小少爷总隔三差五地才在晚上来找他,没成想竟也会在大白天来前院,那没来的日子是去别家勾栏了也不一定。钟离柒暗想着,心下莫名气恼这人。
“不是的,我听人说柒公子在这儿…”陆易铭在旁边挨着他坐下,帮他将杯里的酒满上,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这酒,没有你房里的好喝。”
像是没听见似的,钟离柒只盯着台上的人,恰逢唱到:
则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
在幽闺自怜
转过这芍药栏前
紧靠着湖山石边
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
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
…
大堂前面突然吵嚷起来,打断了台上的曲儿,像是哪个醉鬼在找事。
“柳卿,你个婊子,当了婊子还立牌坊,你今儿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
两人循着声音望去,那人正是秦二,也就是拍下钟离柒破瓜夜的秦二。
钟离柒起身让人去后院找武爷们来,而后便走向前拉住正要往台上爬的秦二:“唷,这不是秦二少爷嘛?”
“钟…柒,柒公子…”秦二见了钟离柒,方才的气焰消了大半,脸上的酒意也退了些。
“好久不见啊,秦二少爷,不知道柳卿公子哪里惹少爷不开心了,惹出这么大的阵仗?”
“我,我就是想请柳卿公子喝杯酒…”秦二越说越觉得是自己占理儿,说的声音也愈加大了些:“这里是ji院,柳卿是这儿的人,陪客人喝杯酒难道都不成?”说着便昂着头瞥了眼走到钟离柒身后的柳卿。
“呸!哪里是想请我喝酒,你这贱皮子分明找借口轻薄我,哪次不是趁喝酒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的。”
陆易铭有些讶异,这个看起来略有些清瘦的人竟然如此伶牙俐齿,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却看见他藏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钟离柒的衣角,心底隐隐有些不爽快。
“你这小贱人,你他妈不就是个婊子吗,还挨不得碰不得了,假清高个什么劲儿!”秦二骂得急了,一时也顾不得钟离柒就在旁边。
那些肮脏的词儿很刺耳,钟离柒脸也黑了下来:“秦少爷,我们是开门做生意,规矩明明白白都写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
前院不做皮rou生意,这种事情遇到的也少,所以前院里一个武爷也没留,吵嚷了半天,柳孟才带着一队人进来,秦二还来不及挣扎,就让人压了下去。
“爹…”钟离柒一言难尽地盯着面前儒雅风流的男人,伸手帮他擦去了脸颊上印着的一个大大的唇印:“不要白日宣yIn了,生意还做不做了。”
“柒儿,别臊你爹我了,都是你娘缠着要…”
“打住,我不想听细节!”对着两个成婚几十年还如胶似漆恩恩爱爱的父母,钟离柒真是受够了,留着柳孟收拾残局,转身拉着柳卿安抚了一会子,便让他上台继续唱曲儿了。
陆易铭瞧着自己也帮不上忙,想着恰好找秦二把事情问清楚,便跟几人告了辞。
桃蹊廊里的武爷原来都是钟离将军府的家将,常年跟着军队一起Cao练,拿起人来,偶尔难免失了轻重。
陆易铭在路边找到秦二的时候,他已经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了,若不是刚刚见过他穿的这身衣裳,怕是真的认不出来。
他把人拉到巷里,秦二还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他朝着他脸颊轻轻拍了两下。
“嘶…疼!”
见他终于睁开了眼还能说话,怕他又昏将过去,陆易铭赶忙问到:“秦二,你可还记得柒公子破瓜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钟,钟离柒?”秦二喝多了酒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问话的是谁,只结结巴巴地说:“那天,那天晚上,不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