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用心
霍荧话还没说完,祁曜直接欺身,一把扣住他手腕。他没有抵抗,或者说也没法抵抗,腕上力道出奇的差,任凭祁曜制住他的命门。
“好歹认识一场,就不能温柔点么?”他的话语无奈中包含着纵容,大人对于任性小孩才有的纵容,“只要你说一句,身上的黥纹也可以给你看哟。”
祁曜翻转他还在轻颤的手掌,自腕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疤,几乎将整个手腕切断,她抓起另一只手,情况也大抵相同,只是伤口更加狰狞。
以这个男人的实力,他本不该如此羸弱,除非,有人废了赖以自保的一双手。
“谁干的?”祁曜问。
谁干的,真是个好问题,霍荧想,我的恩师,我的挚友,还有——
“我自己。”他笑得没心没肺,一面诱她继续问下去,“悄悄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一抬手就能环住少女的肩,霍荧抬眼看了一会儿看着两人毫无反应的附影,忽然退后了一步,弹出墙里的床,“有人来了。”
男人像只滑泥鳅悄没声息地跃到床上,“麻烦帮忙把床收一下。”
“……”
祁曜面无表情看着鸠占鹊巢的某人,方才她差点就上当了,霍荧的双手是废了,但这不代表他腿脚也残废。他绝不是看上去的这般羸弱,费尽心思装成这样,难不成只为了惹人同情。
晷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施予,人的善意尤其如此。薛窍对她热情,她尚且知道薛窍想要的是什么,予以偿还,可霍荧的意图她却始终看不穿。
霍荧这个人其实同瑕砺洲是格格不入的,他有着剥不尽的面孔,数不清的秘密,像哲人,像隐者,像老师,偶尔也能当个杀手,可唯独不像黥徒。
祁曜沉着脸听屋外响起的步声,这会儿她才能听见步声,她同霍荧的境界,就差在这一分钟。
一分钟,鸿沟一样的差距,足够废了的霍荧杀死凝神戒备的她两次。
薛窍撑着伞站在门口,门开时,他看着眼前的场景,眼里闪过些许惊讶。
“我是不是不该来这么早。”他把伞收起,摆在墙角,又从开门的附影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被暴雨打shi的肩膀。
“没有的事。”祁曜埋头组装最后一架仿生人的义体,在一旁的墙壁前,两架组装好的仿生人并排站着,未经启动的无神双眼齐齐望向这边,这让薛窍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哪怕仓库里已经摆了三四十具这玩意儿,他仍是没法习惯近距离同它们相处……附影姑且算例外。
薛窍走到祁曜身旁,熟稔地按住她的手,“你的脸色可不怎么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床上藏着个大活人,顶棚漏了个洞还在滴水,这换谁能脸色好得起来。祁曜后知后觉想起来,霍荧进门时连伞都没打,而他现在正在自己床上。
“附影,先把屋顶的洞补上。”
“啊,好的。”
祁曜又把头转向薛窍,“我淋了雨有点着凉,一会儿你回去时让附影跟你过去一趟,取点药。”
“没问题。”薛窍点头,看着踩在桌上修补屋顶的附影,他大方地提出建议,“要不你挑这几个里最顺眼的,把附影换掉?我看它也有些旧了。”
附影钉墙的动作没有停顿,像是没听到这话一般,它只是零件堆砌出来的一件机械,压根就不存在伤心,质疑,心虚,畏惧,诸如此类的情绪。
祁曜摇摇头,“我恋旧,而且附影就是最顺眼的。”
薛窍没再坚持,他坐下来,欣赏着祁曜拼装的动作。
“这些就是最后一批了,四十二具,是我能找来的全部。”
“常暗会在什么时候到?”
“随时。”薛窍不自然地轻咳两声,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人暗中窥伺一般,许是这逼仄的小房子难容纳足足四具仿生人,他这样安慰自己。
“常暗一开始,风暴就不远了。”强度十年一遇级别的宇宙风暴,甚至有说法称这次直追天喋,按照年份命名的规则,这一次的,应该叫盘蜃。
祁曜问,“会让黥徒发疯的那个风暴?”
“谁能定义什么样算疯?”薛窍反问,“假如全世界都告诉你你要疯了,你自己也觉得自己要疯了,那么接下来你要做的无论什么事,都会被冠上疯狂的名义。”
薛窍这个人很少说出这么尖锐的话,祁曜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脑子里隐隐生出一个念头,只是那念头太模糊闪走得又快。
“你准备了这么久,防的不是盘蜃。”还有什么比即将到来的风暴更可怕,答案呼之欲出。
“你可能不知道,每次风暴期间,要塞都会缩减对瑕砾洲的食物配给,常暗期的黥徒不配享有人造的太阳光源,黑暗和饥饿会侵吞他们最后的理智,迫着他们相杀,那些死了的,就算作黥徒因风暴发疯同类厮杀的证明。”
祁曜不说话了。
她的指沿着才刚扣合的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