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书出自燕太子丹之手,虽然大多都是用对话写成,但也掺杂着不少燕太子丹自己的思考,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王室兴衰、关于父子兄弟。
六国之中除了国力衰微、难以御敌的韩魏两国之外,赵国和楚国都是王室先生出乱象,不是宫闱乱政就是同室Cao戈,自己内部有了斗争,外敌自然也有了可乘之机。
不管赵国还是楚国,原本都是与秦国旗鼓相当的庞然大物,结果都惨败在秦国手里,这就让人不得不深思其中因由了。打败他们的,未必是秦国!
扶苏出了宫没立刻回去,而是绕路去拜访韩非,给韩非带去两本书和一封举荐函。
有他的举荐函,韩非可以在刑部成立以后立刻去赴任。
扶苏说道:“当初韩国初降,我没有劝先生,因为我知道那时候不管说什么先生都不会听。”他望着身形瘦削的韩非,“现在我也不劝先生什么,我只是觉得以先生之才不应该湮没无闻,治理天下需要仁德也需要法度,仁德之说诸子百家都有涉及,可法家之中能集各派之大成者,唯独先生而已。”
韩非抬眼看向扶苏,对上扶苏澄明的双眼。
扶苏这人说他聪明,性情之中又总存着几分天真;你要说他愚笨,他偏偏又把许多事情看得恨透。
眼前这少年完全是矛盾的集合体,他很多地方与嬴政毫不相像,某些方面偏又十分相似:他们父子俩心里都有张开阔而宏大的蓝图,而且都野心勃勃地在谋划着如何将它化为现实。
嬴政的野心在于天下,从一开始,嬴政就打算把整个天下收入囊中,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甚至毫不犹豫地把整个秦国变为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
扶苏的野心也不小,他想拴住这只马上要吞并天下的猛兽,还想做到天下归心。
扶苏既想要施行仁政倡导仁德又想要贯彻法家之学,让朝野上下既追求崇高的德行又受法度约束。
想要做到这一点,难度并不比吞并天下容易。
要知道只要拳头够硬、决心够大,吞并天下并不是什么难事,区别只在于付出多少代价而已。而人心才是最难把握的东西,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想法,你不能指望自己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人对你俯首帖耳,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你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这正是韩非推崇法家之学的原因。
比起寄望于人们恪守本心,个个品行高洁,严明法度才是正理。
“王朝兴替是常有的事,今天是韩国赵国,明天也有可能是秦国,可有些东西是不会消亡的。到千百年后秦国兴许已经不在了,先生的许多想法却依然会有人研读,”扶苏说道,“所以我只是觉得可惜,如果先生能够走出这个门,重新接触更多的人和事,一定能写出更多能够流传千古的文章,往后但凡学习刑名之学的人都将先拜读先生的著作。”
韩非听到扶苏前半段话,眉头跳了跳,觉得扶苏真是胆大,这种话要是传进嬴政耳里,嬴政不知会怎么生气:好端端地,怎么还诅咒起自家亡国来了?
可不得不说,扶苏的话很打动人。
他们所着眼的是眼前的兴亡,可跳出来看看,过去数百年中灭亡的国家多不胜数,数量简直堪比各家之学的总数。
倘若某个国家能出一两个能人、有三两件轶事,兴许还能勾起一部分人的记忆,可大多数国家没了就是没了,许多人甚至不知道它们曾经存在过。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扶苏所说的那种程度,那么千百年后仍会有人记得韩非的“韩”乃是一个国家,虽然它败在秦国手下,但它仍旧是一个曾经辉煌过的国家,出过许多能人名士。
这未必不是另一种传延。
这种传延甚至比占有千万顷土地要长久。
扶苏走后,韩非拿起了那两册《马吊夜话》,当然,扶苏给名字稍微修饰了一下,改成正儿八经的《别宫夜话》,不过内容依然是不正经的,第一本是四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亡国人士探讨亡国原因,第二本则是五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亡国人士探讨亡国原因,两本书从内因讨论到外因,从王室讨论到朝臣,从国内讨论到国外,检讨得不可谓不深刻,只差没写上“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如何如何”。
世上没有早知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该反省反省,该乐呵乐呵,降都降了,难道还想以身殉国不成,以身殉国的时机都过了,死了也白死!
新一年的正月,扶苏在嬴政生辰当日正式推出铭刻有“大秦永昌”四字的新钱,规定每枚新钱为一文,外圆内方,可以轻松用草绳串成一串,以方便百姓买卖流通,由于新钱主要是铜合金所制,所以俗称这种新钱为铜钱。
往后百官的俸禄也可以由米粮布帛和半两钱换成铜钱,想要哪种可以自由选择。
这个小小的钱币改革借由嬴政生辰推行开,没有引起什么不良反应,大伙领了几串新钱回去过过瘾,这黄澄澄、圆溜溜的铜钱虽然价值不高,但是新鲜方便啊,平时掏几个随手打赏给人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