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还记得我吧,去年我也这时候来的,不小心弄坏了您的东西,您那时候给我告到公司了…”
“回来。”
“可笑,你喜欢不代表他就要以同样的情感回应你。”
没人不喜欢精致高雅的瓷器,尤其是当他经过磨难重新散发光芒的那一刻,连那点瑕疵也会被人忽略。
“因为他们来访的时候发现您是个站不起来瘸子,瘸子能有什么用啊,门都出不去,轻轻一推就摔了,您这腿听说没知觉,那摔地上会疼不?我猜是不会哈哈哈哈…”
“跟只小狗儿似的…”
那人放开小春,朝着后面跟着的几个说话,都二流子一样,看看文君澜的脸又看看他的腿,很快有火机声响起,几人点了烟,咬着耳朵嘲笑,小春听见了那些下流话,又扑腾着往人身上扑。
下了楼便都知道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厅里,地板上杂乱的脚印,满屋的劣质香烟味,半截在屋里半截在屋外的鱼骨松,以及正被人揪在身前吐烟的小春,文君澜多看了几眼小孩儿,被陌生男人捞着领子拽到身前,脚尖堪堪点着地,浑身气得发抖,眼眶里含着泪却没掉出来,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看见他了也没叫人,把手放脸上抹了抹,低着头。
他不知道。
小春活了二十年都没有这么愤怒过,他的老板,他敬爱的老板,刚才还和他平静吃包子的老板,被这样的人渣嘲笑侮辱,刚才也是,不由分说便带着
小春好像知道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发着抖,攥着拳,眼底很红,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要冲破他的皮肉往面前这恶劣的工人面门上撞去,他大吼着“闭嘴闭嘴”,可那残忍的话语还是落了下来。
“这不,今年还惦记着您,又给您送树来了,哦,对了,去年公司根本就没开除我,您猜为什么呢?”
“等会儿我要开会,你下去呆着,如果有人按门铃就开门把东西拿进来,别的不用管。”
小春脑海里突然就蹦出来一个Q版的老板,穿着好看的西装,戴着眼镜,坐在轮椅上,食指推了下眼镜,一脸冷漠地对他这样说道。
文君澜瞅了眼,许是热乎大包味道不错,他这会儿心情还行,伸出手像个优雅的贵妇选择了那蒸完有些其貌不扬的地瓜接了过来,小春更高兴了,话也多了起来,说这是家里亲自种的地瓜,又糯又香,到时候家里还有晒干的地瓜干,要给老板寄过来。
文君澜只吐了两个字,小春一激灵,看了看老板,乖乖跑过去,文君澜推了几步上前,把人挡在身后,几个人指着小春嘻嘻哈哈骂着
为其难地拿了一个吃着,小春偷偷观察着,老板拿着他娘做的包子先是打量了一番,随后咬了一小口,估计没吃着馅,男人脸色有点黑,又咬了两三口慢吞吞嚼着,这次眉头挑了上去,没一会儿包子就没了,小春开心,朝着老板傻乎乎地笑着,把地瓜土豆剥了皮沾上白糖送到人手边,殷勤地看着。
小孩喜滋滋的,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蜜罐里泡大的,被足够的爱和信任灌溉着成长,长成了一朵纯真又会发光发热的太阳花,因为自己得到过温暖,所以乐于对他这种残缺的植物分享自己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同情心作祟,只不过年纪小,表达的方式幼稚了些,可惜了,他文君澜不需要,反而看见那阳光的笑容就刺眼,人的劣根性罢了。
文君澜有些疲惫,他掐掐眉心,打起精神继续跟这些老狐狸周旋,一个个儿的,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处心积虑地抢他股份,三句话不离他的腿看他笑话,来啊,他是残了又不是死了,看谁熬得过谁,心里想着,面上却和善,“叔叔”“哥”的叫着,眼里冷得很,正要跟国外连线,外面出事了,吵闹声大了起来,他戴着耳机都被对面问出了什么事,想起不省心的小孩儿,文君澜吸了口气,笑着道歉又约了时间,随后耳机一摘,黑着脸坐电梯。
小春转头,刚好看见老板脱了毛衣在换衬衫,背部肌理分明,线条漂亮,肩膀很宽阔,每次抬手,背后的胛骨都跟着伸展开来,肤色白却一点都不显羸弱,反而很强壮,往下是那截腰,窄瘦却藏着劲儿,侧边的鲨鱼肌都显露出来,小春赶快扭回来,水管里的水不算凉,小春却不自觉打了个抖,随后慢慢把手放在自己有些发烫的脸上。
“文先生来了啊,哥几个瞅瞅,这就是文先生…”
吃完鸡蛋喝了奶,男人转到衣橱挑衣服,小春自觉收拾碗筷,嘴里哼着歌,开心。
为首的男人走几步站到文君澜面前,居高临下,带着烟渍的板牙露着,笑得阴狠
小春下了楼,走之前看了眼老板,穿着板正的西装,面色严肃,戴着副无边框的眼镜,坐在书桌前看电脑,注意到小春的目光便回望过去,小春在那样的目光下再也待不下去一秒,匆匆关门下楼,他把自己的脸埋在沙发里,过会儿又抬头看着外面厚厚的积雪,他有点难过,为什么难过,是数次示好被拒的无力?还是老板那看向他始终没有温度的眼神?
完蛋了,他真的是魔怔了,小春脸蛋更丧了,这时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