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风鸣,薤露未曦。
夏妄被猎猎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他打了个哆嗦:师兄还在地底······
他有些迟疑,想要转身回去,又有些害怕面对那般景象。
横竖是师兄不对。他有些赌气地想,试图说服自己。是师兄先行止不端。
他举目望去,四周萋萋野草一望无际,一时不知该去往何方。他自从被顾玉书带上山,就没再经历过无处落脚的仓惶。可此刻师父容不下他,师兄也还昏迷不醒。这山上是待不下去了,可又能去哪儿呢?
风猛地呼啸起来,将百里蒿草具吹倒伏——
夏妄头皮一麻:师父来了!
“孽障!”
一缕金光破空而来,眼见要将他钉在地上。夏妄吓得大叫一声,把手中东西向着那金光砸了过去。一道黑色光芒与金光迎面撞上,半空中的顾玉书似乎被什么击中,身形一晃,从半空中坠下,在草丛中踉跄了几步。
“师父······”
他惶恐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竟然把琉璃玦扔出去了。他只是小小金丹修士,在顾玉书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可纵使修为再高,若是本命法器受损,也同样会受到重创。而琉璃玦与顾玉书拿来打他那蹙金玦本是同源,这般强迫它们相击,法器主人受的伤只会更重。
师父受伤了?
他心生焦急,拔腿便往顾玉书身边跑去。没跑两步,突觉有万丈高山崩摧于头顶,把他压的跪倒在地,又好似有烧红长针从他手心脚底扎进去,将他整个人都扎了对穿。他听到凄厉的尖叫哭嚎,半晌才意识到那声音是自己发出的。
“老三!”“师兄!”
空中又飞下两人。一人玄衣重袍,渊渟岳峙,面容严肃深沉,乃是正罡仙宗宗主苍戚真人。另一人则着绯红曲裾,面相Yin柔,如芍药晚妆,风情妩媚,正是掌管正法堂的夕秀真人。苍戚真人一把扶住顾玉书,而夕秀真人慢了一步,于是扑进顾玉书怀里,捉起他双手,哀哀切切,连声到:“师兄!师兄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
顾玉书缓过一口气来,对他露出个安抚的笑:“夕秀还是这般一惊一乍,师兄魂儿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夕秀真人是顾玉书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他身世诡谲,曾被家人当做女郎畜养,有个“半世红妆”的诨名。此刻面色凄哀,竟比女子还要楚楚动人。听到顾玉书调侃他,眼里噙着泪,勉强露出个笑模样,拿纤纤素手在他肩上轻锤一下:“·····师兄也还是这般不正经。方才真真是要吓死我了。”
那厢夏妄还抱着头躺在地上尖叫。
顾玉书听不下去,向夕秀真人求情:“放了他吧,夕秀。他年岁尚幼,受不起你那摄魂之苦。”
“师兄你·····”夕秀真人气得跺脚:“你还护着他!这等畜生不如的东西,你还护着他!”
夏妄再怎么无情无义,毕竟是顾玉书养大。被夕秀真人这般叱骂,顾玉书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却也只能苦笑。反而是苍戚真人体谅他这惯会护短的心情,对夕秀真人摇摇头。夕秀真人恨恨地把袖子一摔,夏妄身上那无形钢针便消隐无踪。
苍戚真人略一抬手,一金一黑两道光便飞进他手里,正是方才顾玉书用来捉夏妄的蹙金玦和琉璃玦。
“夕秀莫恼,”顾玉书面色苍白,却也不得不强提一口气:“师兄又没说不罚他。”他此刻已无力再驱使风月扇,只能将琉璃玦往天上一抛,看它晃晃悠悠地飞起。苍戚真人暗叹一声,握住顾玉书右手,将雄浑真元源源不断输进师弟体内。顾玉书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有了苍戚真人的暗中相助,琉璃玦又滴滴溜溜地运转起来,引动天光化牢,再次将夏妄关进里面。
“老三,”苍戚真人等他收功,才开口说到:“此子行事太过恶劣,残害同门,欺师灭祖,已经算不得你的家事了。”一句话便堵死了顾玉书想要求情的路。
顾玉书神色一僵,有些空洞。夏妄自幼就四处闯祸,他为这小皮猴擦屁股都成习惯了。时至今日他也没想明白,小徒弟怎么就长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他们师徒相伴的几十年全是假的吗?还是说,妖物,本就是没有心的?
顾玉书长叹一声,转向夕秀真人:“这孩子是个犟毛驴,吃软不吃硬。你·····”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你别对他动手,多哄一哄”这种话来,只得作罢。把小徒弟托付给夕秀真人后,顾玉书脚步虚浮,蹒跚着往薤露窟里走去。夏妄坐在笼子里,呆呆地看着师父从自己身边经过,连个眼神都不再给他。
“师兄,你休息一下。我去找凌初寒。”夕秀真人追在顾玉书身后。
夏妄猛地一惊:师兄还那般模样躺着!决不能让夕秀真人看到!原来夕秀真人早就看顾玉书的两个徒弟不顺眼。以前凌初寒还是新秀之首的时候,他对凌初寒就没什么好气。若是知道凌初寒出了那等龌龊事情,说不得要直接替顾玉书清理门户。
这兔崽子现在倒是知道急了。
“师父!”他眼见夕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