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发出尖利刺耳的哀鸣,似万鬼同哭,摄人心魂,浓云翻滚,树影婆娑,黑暗如潮水一般笼罩过来,一时间宛如地狱降世,深渊倾覆。
隋闻脸上挂着扭曲的笑意,眼里满是疯狂偏执的戾气,他一边躲避着顾惊羽的攻击,一边高声对着失神的萧亭砚大喊,声音嘶哑扭曲:“萧亭砚!你醒来之后会忘却一切!不知道自己是谁,生命一片空白!”
顾惊羽眸中一冷,登时明白了现状,心下一寒,剑招愈发凌厉地直取隋闻门面,想要割掉隋闻的舌头。
隋闻疯了一般用手臂直接挡住刺来的利剑,剑刃直接穿透筋骨也毫不在意,依旧面色疯狂地大喊:“还有,你恨顾惊羽!”
顾惊羽的剑猛地一抖,一把挑断了隋闻的血肉,发了疯似的把剑刺向隋闻不断开合的嘴巴:“你闭嘴!”
“你恨他,畏惧他,厌恶他!你讨厌他的靠近和触碰,死也不会屈从于他!唔——”
噗嗤!
长剑刺进了隋闻口中,鲜血喷涌出来,溅在窗纸上,染红了隋闻的衣襟,他脱力地倒下,被顾惊羽一剑刺穿腰腹,钉在了地上,眼角却挂着满足的笑意,他没了舌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瘆人的笑声。
那笑声与鬼哭似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在黑暗中渗透出刺骨的寒意,让人头皮发麻,寒毛卓竖。
顾惊羽喘息着松开握剑的手,一刻不停地扑到床边,把失神瘫软的萧亭砚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
“砚儿,砚儿……”
顾惊羽用手抚摸着萧亭砚的脸颊,嘴唇抵着怀里人的头顶,低低地连声呢喃:“砚儿,哥哥来了,哥哥在这儿……”
他托起萧亭砚的下巴,让怀里人看着自己,口中一声声轻轻呼唤着:“砚儿,我是哥哥,砚儿,看着我……”
萧亭砚的目光空荡荡的,头随着顾惊羽的轻轻拍打而脆弱无力地摇晃着,整个人都毫无反应,好像感受不到外界的刺激,像个软绵绵的人偶,任凭顾惊羽如何呼唤,都不曾给出回应。
除了隋闻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见。
可是隋闻已经失去了舌头,他发不出声音。
如果不终止这场催眠,萧亭砚就会永远陷在恍惚中,再也醒不过来。
隋闻目光挑衅地看着怔愣无措的顾惊羽,嘴角翘起,颤抖地抬起手,把腰间的另一根药香丢在顾惊羽面前。
洗魂香和安魂香是南央的秘香,必须配合使用,洗魂用来催眠控制,安魂用来安神定魂,一旦吸入了安魂香,人就会从失神中挣脱出来,催眠也会立即生效。
两条路摆在顾惊羽面前。
要么,让萧亭砚永远像个偶人一样陷入失神,要么,让隋闻的催眠生效,让人儿恨顾惊羽。
男人的袍袖垂落在地,袖摆卷着枯叶,在风中微微浮动着。
顾惊羽迟疑了一霎,随即拿起那根药香,用火折子点燃,轻轻放在萧亭砚鼻端——袅袅白烟漂浮了起来,萦绕在人儿失神松软的眉眼之间。
“……我不会输的。”
他还不至于惧怕区区一个秘香,也不能输给隋闻这个卑鄙小人。
隋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
他拭目以待。
药香生效很快,萧亭砚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茶色的眼瞳慢慢动了动,瞳孔缓缓收缩,里面渐渐有了光。
他现在已经忘记了一切。
但他记得,他厌恶,憎恨,畏惧一个叫顾惊羽的人。
看清眼前的人以后,萧亭砚猛地浑身一震,狠狠地一把推开顾惊羽,从他怀里挣脱了出去。人儿嘴里发出惊慌急促的喘息,拖着麻木的双腿不管不顾地向房门奔去,然后狼狈地摔倒在地。
“呜……”
“砚儿!”顾惊羽焦急地扑过去,扶住萧亭砚的肩膀,把人强行搂在怀里,“砚儿,不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别碰我!”萧亭砚泪流满面,呼吸急促得快要闭过气去,他用尽全力地在顾惊羽臂弯里挣扎,脖子和脸颊因为情绪激动而充血发红,茶色的眼瞳颤抖不休,瞳孔里是让人心碎的恐惧和厌恶,“放开我!你放手!呜!放手啊……”
顾惊羽心里又气又痛。
他握住萧亭砚的蝴蝶骨,狠狠地把萧亭砚单薄的身子按进怀里,掌侧为刃,重重地砍在萧亭砚后颈上。
“呃啊!”
萧亭砚的眼睛猛地一滞,表情一松,四肢一下失了力气,瞳孔渐渐涣散开来,茶色的眼珠一片灰败,脆弱无助地一点点上翻着。
“……唔……嗯……”
人儿口中发出一丝悠长的闷哼,眼帘缓缓下坠,头颈无力地晃动了几下,然后蓦地下巴一抬,软绵绵的脖颈就后仰垂落下去,摇摇欲坠地挂在顾惊羽臂弯上,双眼微合,眼眸翻白,手臂也软垂在身体两侧,人已经失去意识,沉沉地昏了过去。
如瀑的柔软墨发倾泻在萧亭砚身后,和散乱的衣摆交织在一起,裹挟着轻纱软罗似的月色,在人儿跪坐的双腿间铺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