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人。
“顾惊羽把你从舅舅身边偷走,舅舅找了砚儿好久才把砚儿找回来,今夜你我大婚,他竟又闯进来捣乱……”
“舅舅这就杀了他,砚儿以后就不用害怕了。”
陆平疆的声音很低沉,像最名贵的编钟一般,蛊惑着萧亭砚的心绪,慢慢地篡改萧亭砚模糊的记忆,把那些被随闻和顾惊羽搅成乱麻的爱恨理顺清楚。
萧亭砚的目光失神片刻,接着慢慢地清晰沉静下来,有些疲惫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把脸埋进陆平疆的怀里。
“夫君……”
“砚儿头好晕,想睡了……”
一只手掌轻柔地盖在了萧亭砚的眼睛上,指腹抚摸过漂亮的眉骨。
“睡吧,砚儿。”
陆平疆给顾惊羽身边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将心神俱疲,即将再次陷入昏迷的青年打横抱起,转身欲走。
突然一阵铃声传来,惊起了萧亭砚昏沉的意识。
他呼吸一滞,蓦地睁开眼睛。
“铃铛……”
陆平疆眸子一黯,镇定自若地侧过头,对上顾惊羽怨恨阴毒的目光,嘴角微笑的弧度没变,盯着顾惊羽的眼神却阴冷至极。
“呀,原来在顾惊羽这个贼人手里,”陆平疆淡淡地开口,重重地咬下“顾惊羽”这三个字,语气里是以假乱真的惊讶和庆幸,“我还以为丢了呢……”
黑衣人很自觉地把顾惊羽腕上的铃铛拽了下来,交到陆平疆手里。
“好了砚儿,铃铛找回来了,舅舅以后一定好好保管。”
“唔……嗯……”
陆平疆摇了摇铃铛,萧亭砚听着近在咫尺的铃声,心下一松,晕眩感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在瞬间就吞没了他强弩之末的意识——茶色的眼瞳倏地上翻过去,眼帘缓缓闭合,鸦羽之下露出一片奶色的眼白,柔软的四肢登时软垂下来,头颈重重地后仰过去,搭在陆平疆臂弯上,把脖颈的线条拉长得脆弱又漂亮,莹润的口唇中溢出一声弱弱的呻吟,人就软绵绵地失去了意识,陷入无知无觉的沉沉昏迷中,像一滩水一样瘫软在了陆平疆怀里。
云开月出,尘埃落定。
陆平疆抱着怀里昏迷的青年离开水亭,眨眼之间就没了影子。
红纱颓靡地低垂坠落,燃尽的红烛歪着残破的身子,汩汩的血泪滴落下来,凝固成猩红丑陋的蜡块,一如顾惊羽眼中凝滞灰败的血色恨意。
黑衣人默默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的匕首抵在顾惊羽的手筋上,轻轻一挑,挑出一线血光。他摘下兜帽,在顾惊羽愤怒悲恸又麻木荒凉的目光注视下,挑断了顾惊羽的手筋脚筋,又一把火烧了水亭。
火舌把轻盈的红纱烧成扭曲翻腾的焦黑灰烬,刺目的红光滔天漫地,把漆黑的夜色染成骇人的白昼,庞大的云团仿佛倒映在天幕上的火海,与晃动沸腾的火光交相辉映。
黑衣人站在水亭外,把兜帽重新带上,阴影之下,那张没有舌头的嘴笑了起来,阴狠又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