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逐琴
无知无梦,意识也格外的沉重昏黑。
时间在人儿的脑海里失去了概念,昏迷的青年被埋葬在空寂幽暗的眠境之中,听不见声音,睁不开眼,意识宛如人死灯灭一般完全涣散消弭,只留下一副软烂无力任人摆布的躯壳。当青年破碎的意识再度聚拢时,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昏迷中蹉跎荒芜了百年千年,又好像这冗长的昏睡不过是弹指一挥,眨眼一瞬而已。
意识恍惚的人儿从深睡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商子律正趴在他的床头,手里捏了一只狼毫毛笔,聚Jing会神地画着一张扇面。
他这一次晕得极深极沉,心跳微弱,呼吸也时有时无,浑身一丝知觉力气都没有,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昏迷瘫软着,几乎与一具尸体别无二致,任凭陆平疆如何呼唤,亲吻,抚摸摆弄,甚至大力Cao干松软脆弱的后xue,昏迷不醒的青年也毫无意识,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皆说王上身子无碍,只是醉酒昏睡得沉了一些,脉象虽弱,但好在平稳规律,肢体温热柔软,脸色也健康红润。加之王上原本就有昏晕之症,平素也鲜少清醒,这次又饮了酒,昏得沉了些也不是什么奇事。
他们哪里知道,这所谓的“昏晕之症”,实乃摄政王的私欲歹心呢。
陆平疆不好一味反驳纠缠,恐被牵连出迷香的秘辛,便只好迅速派出暗卫,暗中调查林霁崖的身世和当日宴会上的蛛丝马迹。他既要处理朝政,又要分神盯着林霁崖,无暇顾及宫中之事,又担忧萧亭砚的身子突发异样,于是就把商子律给提了过来,守在萧亭砚身边。
床榻里的人儿刚刚有了一丝意识,酸痛灼热的眼睛还没睁开,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球不安地晃动着,睫毛随着眼帘的战栗而簌簌颤抖,宛如正在破茧而出的蝶翼,粉唇被一颗略尖的虎牙轻轻咬住,干涩灼痛的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像濒死的猫儿一般,虚弱低哑得听不成调子。
“唔……嗯……”
青年虚软的四肢微微痉挛着,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无力的头颈便从软枕上跌落下来,下巴重重地垂落在肩窝里,玉颈颓然弯折软倒,额头和胸膛上眨眼间便渗出了一层冷汗。
“阿砚,不急不急……”商子律听见萧亭砚的动静,连忙把扇子和毛笔一丢,俯身过来,扶正人儿低垂软折的头颈,手掌抚上人儿微弱又急促起伏着的胸膛,温柔地拍打揉按,给半昏半醒的青年顺气,“慢慢来,慢慢的,子律在呢……”
“唔……”
萧亭砚粉唇微启,弱弱地呜咽了几声,片刻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下了急促的呼吸。
“阿砚,能听见我说话吗?”
商子律趴在萧亭砚枕边,轻声细语地对昏沉失神的青年说话,手里动作不停,顺着胸膛揉按到肩膀和手臂,不轻不重地按摩着人儿松软的肌骨:“别睡了,你都睡了五天了……再不醒来,小舅舅怕是要急疯了。”
“五天……”
萧亭砚喃喃地开口,微微抬起沉重的眼帘,睫毛如墨蝶振翅一般轻颤,抖落下一层流淌的烛光,失神的眸子摇晃了一瞬,慢悠悠地一转,目光凝聚在商子律脸上,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你不着急?”
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画扇面。
“奴家自然着急,食不下咽,寝不安枕,也就只能画画扇面,才不至于以泪洗面……”商子律略略提高了声音,语气焦急又嗔怪,眼里却没有半丝忧虑,全是玩味调笑。他微微一笑,俯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扇子和毛笔,趁机凑到萧亭砚耳畔,嘴唇几乎不见动作,沉稳清澈的声音低低地传入萧亭砚耳中,只有头颈相贴的二人可以听见:“是林霁崖,他的琴有问题,你知道。”
语气平稳,是陈述句。
商子律拿起扇面和毛笔,对床上的人儿眨了眨眼,然后在萧亭砚微微发亮的目光注视中,泰然自若地起身,施施然走到圆桌边,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斟了一杯茶水,才款步回到萧亭砚身边,在床榻上坐下。
“王上,喝点水吧。”
商子律向萧亭砚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放在萧亭砚眼前。二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瞬,一人眸底含春,笑而不语,一人目若平湖,嘴唇微抿。
片刻之后,萧亭砚抬起手,轻轻握住眼前这只素白干净的手。
商子律眼底的笑意荡漾起来,他轻轻地揽住萧亭砚的肩背,把人搂抱起来,让人儿靠在他的胸膛上,然后手臂一挥,把人稳稳地护进怀里。
“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吗,当年在东宫,咱俩拼酒,哪次先醉晕过去的不是我……”商子律一边喂怀里的青年喝水,一边低声对萧亭砚耳语,音量低得接近气声,“你居然和小舅舅说你醉了,也就能骗骗他了……”
萧亭砚沉默地抿着茶杯里的水,低垂的眼睫下拢着一对茶色的眸子,瞳孔微缩,人儿心里惊涛骇浪翻滚了一瞬,又缓缓平息下来。
这一步棋,险胜。
“你骗他,说明你知道,你是故意中招,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