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来到了玄冥城,我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地点自然也是这里,时节却不同。
那应该是个夏天。
我起床以后纠结了很久。北境风俗与青龙国内显然相去甚远,若还作往常打扮走在街上,未免太过瞩目。我最终随手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换了身深青的纯色长袍。
我要去见一个人。
这梦断断续续,我也不太记得中间都发生了什么。只一刹那,我要找的少年就在我眼前了。
他的眉目模糊却温柔,丝缎般的乌发安静地垂在脸侧。我忍不住伸手,替他将左侧的鬓发别至耳后。
他轻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恳切地看我。那眼神好像我的视线只会逗留在指尖碰触的位置一般,他正引导我看向某处。
“好看吗?”他问我。
我猜,省略的主语,是那先前隐匿在发间镶嵌了珍珠的耳饰。
嗯, 好看。
我想这么说,可良知正提醒着我昨日我不过是随手送了他些并不值钱的蚌珠。我又哪里会知道,这东西在玄冥城里竟算得上奇珍?尽管拿出来的这些成色自然是极好的,然而在我眼里这到底算不得什么。
他极为珍重地抓住了我的手,慢慢地往下带。我一惊,那个不该出现在这段回忆里的称呼脱口而出:
“君上?”
我醒了。
执明抓着我的手,沿着手背的脉络缓慢地用指腹摩挲着,听见我喊他,缓慢地露出了笑容。
“大皇子梦到孤了?”
我坦承:“是。”同时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
见鬼,为什么会梦到这。
梦里的事情的确发生过,但这重演毫无疑问地变了味,尤其还在最后出现了绝不该出现的话。我凝视着那个干扰我梦境的家伙,颇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然而我倒也不觉得他无聊到代入一个多年前留下的模模糊糊的影像只是为了调戏我,也就没有追究——准确地说,是我比较怕他主动追究我在梦里喊他这事,所以连忙转移了话题。
“雪停了吗?”
执明懒懒散散地靠在雪里:“小了不少。”
他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于是我也只能静默地坐在一边。
“大皇子没有话要说?”
我看向他:“君上想听什么?”
“好听的。”
“不会。”
“不会?呵。”他抿着嘴笑:“过了一夜,你胆子就大了?”
“不敢。”我顿了顿:“是真的不会说。”会的话,早在本国混得风生水起了不是。
“可是孤记得大皇子待人接物一向可以的。”他调整了坐姿,手肘支在膝盖上,托腮看我:“面对上位者不卑不亢,对待下层人员同样礼数周全……你们自己国家的民众说的,总归八九不离十吧。”
“……那不是一回事。”我低声道。
“总归都是会说话。”
“但也没有人什么话都会说。”
“谁说没有。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就什么话都会说。”
“不一样。”我踌躇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开口:“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和别人说同样的句子,也是不同的话。”
他不作声了。我听见一声又一声规律的跳动,却分不清是动脉还是心脏。有什么东西飘忽忽地向下沉,落到雪里却碰不到坚实的底。
我并不是说他,但我也不能解释。我暂时还无法明确肯定与否定究竟哪一条更容易触怒他,自然不会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撑在地面上的手紧张地蜷起了指节,雪还是发出了扑簌簌的声音。
执明最终赞同了我:“是啊。一模一样的句子,有的人说出来是人话,有的人说出来是鬼话。”
他瞥了一眼我没入积雪中的指端,隐约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低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把我那只手从雪里捞出来,淡淡地说:“这样放久了会冻坏。”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仿佛过了很久他才又补了一句:“一会儿陪孤到城里吃点东西。”
我说:“好。”
雪后的城渐渐有了些人出来行走,但几乎都是为了清理堆满了雪的道路。我们从那个临时的藏身处里出来以后,他轻轻勾了勾手指,那座雪屋便分崩离析,变成了四散的雪块。
下了城墙以后,他时不时就这样偷偷做点小动作,把前面的街道上清扫出一块来。我走在他右后方,他就用左手。但我方才在城墙上看得一清二楚,我们走的这一段路其实根本没人扫。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把雪融化?”
“因为那样会更容易滑倒。”他没有回头,却微微放慢了脚步,抓住了我的手腕:“小心些。”
手还是那么凉。
这黑岩砌出来的都城既肃穆又苍凉。他带着我闲逛了很久,才终于晃悠到了一家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