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孙泠菱即场反应倒是不错,她明显早就知道褚子南了,猛然见到金主的前任情人也毫不慌乱,维持着淡定站立的姿势打招呼:“褚先生您好,久仰大名,我叫孙泠菱,是秋总的朋友。”
褚子南见“情敌”居然表现得一点压力都没有,想必也很是惊讶。但他本就冒了险,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要是不小心产生点啥冲突,明天绝对上新闻,所以并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惊喜:“秋总上次别过以后就再也没消息了,让我好是伤心,原来是已经有新的伴儿了,安辉日日与我聊天,居然也没有提起过。”
秋书海自见到褚子南的那一刻起一直面无表情,此刻却神奇地低下了他高贵的眼眸,看向比他稍矮的褚子南,仿佛因为一句话,这个透明人在他的视线中有了影子。
一直在两人背后暗暗唾骂褚子南的安辉此刻也震惊了,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做得这么绝,在人前直接将自己出卖了。这一瞬间,他感到的除了愤怒,更多的还是伤心,伤心自己为一段虚假的“友情”付出过真心,也伤心于自己的笨。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褚子南说出这句话以后投过来的欲言又止的眼神,更遑论四周明显变了的氛围。
孙泠菱是第一个感觉到不对的人,她再次察觉到前日出现在秋书海身上的那种暴虐气息,也许是因为臂弯中触及的骤然僵硬的躯体,也许是耳朵里听见的似有若无的“咔咔”声。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的情况不妙。而当她下意识抬头望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秋总,终于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
秋书海生气了。
如同那天晚上在会所里摔碎的酒杯,这次秋书海的怒火来得也毫无缘由。刚刚褚子南说的那句话听起来明明就是老情人挽留旧金主,十分稀松平常,为何就能让秋书海产生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孙泠菱暗叹自己命途坎坷,多次踩到金主的雷区,却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只能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是吗。”就在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之际,秋书海开口说话了,声调冷硬得完全不像对着跟过自己半年的情人,“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跑过来假装‘偶遇’的,如果下次再让我以这种方式遇见你,你就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吧。”
一句话说完,脸色已经彻底黑成了锅底,秋书海甩开女伴的手,大步流星走向下行的手扶梯,长腿一伸唰唰就没了人影。
躲在暗处的几个保镖后知后觉地冲出来,奔着秋书海离开的方向追去。
褚子南和孙泠菱都吓得面色苍白。这时,一直提着大包小包在原地发呆的安辉终于回过神,他气得双眼通红,直直瞪向手足无措的褚子南,一字一句道:“人、渣!”然后把装有几十万奢侈品的手提袋往地上一扔,循着秋书海离开的脚步跑了。
***
等安辉满头大汗地跑到停车场,载着秋总和孙泠菱来的迈巴赫早已不见踪影,而停在它身边的自己的小辉腾车前盖处印上了好几枚灰白色的大脚印,想来是秋总的杰作。
他看着惨不忍睹的车前盖,努力深呼吸,才发现呼气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背上、头上的汗越出越多,手都快抓不牢车钥匙了。安辉站在车子前面想了好久,才一步一步地走向车门。
等手摸上车把手时,他才发现,原来驾驶座方向的玻璃和车身也被人秋总用钥匙划花了,一条条交错的线条仿佛一幅艺术画,仔细看似乎能组成两个字母:SB。
他手软脚软地跌进车里,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一下子感到害怕,一下子又感到懊悔,不明白自己活了28年,怎么到头来就活成了这个德性,人家稍微给点蜜糖,他就以为能彻底泡进蜂蜜窝里,没想到最终被蜜蜂叮了个满头包,疼死不说,还不得不忍受拔刺带来的二次痛苦。
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里,爆炸般地响起两道轰鸣,随后是汽车发动带来的震荡,粗糙的轮胎在沥青地面摩擦,“扑撸扑撸”前行着。
今晚交通大堵塞,公交车、的士、私家车全挤在一条道上,围得水泄不通,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城市美化装修的串联彩灯忽闪忽闪,照着安辉惨白的脸,和他紧得几乎和方向盘挂手铐的指头。在这灯红酒绿的都市里,他忽然又想起了高中时读过的剧本——《哈姆莱特》。其实哈姆莱特一点都不想思考“生存或是毁灭”这个问题,如果他大半夜里不是跑出去瞎逛,而是躲在被窝里睡觉,那他就不会遇到骇人的鬼魂,也能永远地活在叔慈侄孝的美好谎言之中,虽然是假的,可起码一世都是无忧无虑的留学王子,不必背负承受不起的家国危机。然而,莎士比亚就是要将主角困进这个注定无法打开的牢笼里,被关在里面的囚徒除了死亡,别无选择。
哈姆莱特何尝不会后悔?他时时刻刻都在后悔着。
车子在原本二十分钟能走完的路上愣是塞了整整四十分钟,因为安辉心神恍惚,差点冲上行人道,好在那一段路已经没什么人烟了。山路漫长,车速却变快,等他看到熟悉的别墅灯光,好不容易沉下去的心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