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轿子回到杏花巷,月牙儿下轿的时候, 瞥见天际红彤彤的火烧云,将整条巷子都描画成了红金色。
吴勉就站在这红金色图画的中间, 一身白襕衫被光燃红,不知等了多久。
一见月牙儿, 他立刻迎上前来。
碍着旁人, 吴勉不好多言,只是他的神情明显很紧张。直到将月牙儿上下打量一番, 见她周身无恙,这才展颜。
“回来了?”
“嗯。”月牙儿从袖里拿出几个钱,塞给轿夫,神态平静。
一进杏花馆,伍嫂、六斤也围了过来。
但现下杏花馆还在营业, 这样多人围着也不大好,月牙儿笑一笑, 说:“没什么事, 就是请我去做了些点心而已。你们去做活吧。”
伍嫂见她神色如常,也松了口气, 便拉着女儿去忙店里的事了。
月牙儿同杏花馆里一些熟客打了招呼,样子很镇定,半点也瞧不出慌乱。
任谁见了,都觉得她无甚大事。
除了吴勉, 他盯着她握成一团的右手,就知道一定有事。或许连月牙儿自己都没察觉,每当她紧张的时候,就会把右手握紧,大拇指搭在食指指节上,像受到刺激团成一团的刺猬。
他默默跟在她身后,隔了两三步远,也不出声,像影子一样。
直到月牙儿安抚完众人,穿过杏花馆走回家。到了没有外人的对方,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手扶着椅子坐下,说:“今日把你吓到了吧?”
她临走之前,往留下的那张纸条上写着,倘若日落之前她还没有回来,就请吴勉帮忙去寻人。
“回来就好。”吴勉瞧见她顺手拿起画册扇风,知道她热,犹豫了一刹那,给她倒了一杯冷泡茶。他其实是不赞成月牙儿吃冷泡茶,一是从未听过这种吃法,二是觉得这样伤胃,怕她受凉。
月牙儿手触到茶盏,笑起来:“倒是因祸得福了,你个小古板也会给我倒冷泡茶吃。”
她连喝几大口冷泡茶,心里的那股子躁意,才终于被压了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牙儿素来有个毛病,对亲近的人报喜不报忧,唯恐他们担心。这会儿吴勉发问,她没直接答,只是扯住吴勉的袖口,轻轻地晃:“我饿了。”
吴勉蹙着眉,把脸撇过去:“我去给你煮碗面。”
“要冷面。”
“不行,今日已经吃了冷茶了。”
他冷冷道,却不想把衣袖拂开。
“哼,你都没给我做过冷面。”月牙儿小声嘀咕着,松开手,又去吃冷茶。
吴勉偷偷看她一眼,嘴角向下,径直往厨房去了。
最后还是捧出来两大碗卤面,两碟儿切成薄片的卤猪rou,一碟儿放了香菜葱花的酱汁,一碟儿切成两半的咸鸭蛋,两碟儿烫好的青菜,两个调羹,两双筷子。把一张方桌摆的满满当当。
爱吃香菜的,只有月牙儿。她将那碟儿酱汁拿过来,浇在自己那碗卤面里,和着卤猪rou一起搅拌。原本卤面里就放了卤汁与猪油,搅拌之后,每一根面条都染了色,耀着油光,很香。
吴勉也拿起筷子,将咸鸭蛋的蛋黄全挑出来,拨进月牙儿碗里,自己吃咸蛋白。
“你别把咸蛋黄都给我呀,一人一半就好,这咸蛋黄很好吃。”
“我喜欢吃咸蛋白。”
月牙儿咬了一大口面,闻言,笑了。
穿堂风自洞开的门窗而入,送来些许凉爽,瓷碗捧在手上,碗中的卤面也是过了凉水的,吃起来很舒服。
一大碗卤面下肚,之前在郑公府上时的紧张情绪,也如这空空的瓷碟儿,都消散了。
月牙儿摊在椅子上,不动弹,看着吴勉挽起衣袖收拾碗筷忽然笑起来。
“怎么了?”吴勉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衣袖上沾了东西,低头查看。
“没事,”月牙儿眉眼弯弯:“就是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我爸妈……我爹娘以前就是这样的。”
听了这话,吴勉悄悄红了耳尖,也不说话,只将桌面收拾好,送到厨房里去。
月牙儿追着他。
“今天真没什么大事。那郑公叫我去,是让我给他做一道青团吃。然后又问了问李知府是否在杏花巷买地,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回了他之后,就没了。”
“对了,他还说我之前进献的金箔蛋糕的做法,连宫里的贵妃娘娘都尝了,吃了觉得好!还说有赏赐呢。”
碗碟在水盆洗涤,时而碰在一处,轻轻响动。吴勉听她这样子叽叽喳喳,微微放心,但还是有些许疑惑,不知她起初为何有些紧张。
伍嫂拿着那纸条来寻他时,他的心几乎都要停跳了,万一月牙儿要出了什么事……
那一刹那,几乎所有可怕的事,都在他的脑海里轮番上演。而最令他痛苦的,是月牙儿当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没法子保护她。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吴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当即放下了手头的所有事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