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 才回过神来, 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
她抬起头, 见李公公细眼含笑,道:“县主快起来吧, 地上凉,仔细着膝盖。”
柳绮玉睫毛微颤, 愣愣地问:“这是圣上下的圣旨?他把我赐婚给了、给了......”
“给苏大人啊!”
李公公指着她身侧的苏宴, 笑道;“县主, 瞧您欣喜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您不晓得,这道圣旨可是昨个夜里,世子爷进宫亲自和陛下求的!”
昨夜亥时三刻,宫门已经落匙,按理说这个时辰, 若非有紧急军报在身,任何人都不得入宫。
是以宫门外的侍卫,见到来人,再三劝阻,让苏宴明日晌午再来。
苏宴置若罔闻, 只将那皇帝曾赐给镇远侯府的丹书扔给侍卫,待一层一层上报后,卧榻之上的皇帝听到苏宴归来,连忙撑着孱弱的身体,召苏宴进宫。
别说是旁人,就连李公公都以为镇远侯世子夜扣宫门,如此焦急,定是江南水患出了大问题。
可谁想苏宴见到皇帝第一面,便是跪下请求赐婚。
窗外秋雨如注,他一身单薄的衣袍shi透,几缕碎发贴在颊侧,连日来的风尘仆仆,将他眉梢染上一层水雾,却没将他的脊柱压弯一丝一毫。
他道:“陛下,臣在西北时,幸得见一女子,品性良善,端丽秀贞,臣愿娶她为妻,万望陛下成全。”
皇帝靠在引枕上,沙哑的嗓音缓缓问道:“西北?你在西北不愿回来,可是为了她?”
见苏宴不语,皇帝又重重咳嗽了几下,道:“朕知你尚存怨气,怪朕当初未弄清楚案子原委,便将侯府抄家,将你发配去西北......朕后来细想,亦知自己有疏漏,所以特地派人去西北请你回来,可你居然被一小女子所惑。如今还替她求到朕面前?”
“你还记得你姑姑临终前,交代过你什么吗?咳咳......”
苏皇后病重,交代的无外乎是苏宴为人臣子,当安守本分,忠君爱民。
皇帝道:“苏宴,你要娶谁,朕本不必过问,可这个小女子......”
灯影照壁,苏宴抬头,点漆般的眸子映着烛光。
他笑了笑道:“陛下要说什么,臣知道。然臣此番匆匆领命,前往江南,亦是因为她。臣与她相识于微末,被贬时日里,犹如深井窥见一丝熹光,未曾因一朝落魄或得道而废止。”
皇帝混浊的目光微动,“所以你想娶她,求朕赐婚,如此京城人便不能置喙你二人的亲事,是不是?”
苏宴垂下眼眸,微微一笑:“我只是不愿外人议论她罢了。”
柳绮玉看似飒落,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
可苏宴哪里不知道,她就是因为从小到大,遭受到太多的冷眼与讥讽,才将自己伪装得那么好。
从前是他不在,日后他陪她度过一生,便再也不会让她再受丝毫的委屈。
苏宴从回忆中凝神,接过圣旨,交到柳绮玉手里。
柳绮玉指尖微颤,转头看他。
她与他早已心意相通,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他为何大费周章地去求圣旨。
月色流淌照在秀丽的眉眼上,他唇角绽开笑容,轻轻地唤道:“玉儿。”
仿佛清水击岸,山花落枝,那样柔和的声音吹过耳际。
柳绮玉心如鹿撞,胸口情绪异常涌动,情难自已,一下扑到苏宴怀里,“苏宴!”
她的语调因为过于激动而带上了些许颤抖,像是在低低地呜咽,最开始不过三分真,到后来竟然真的埋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苏宴搂紧怀中美人,低头在她耳边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就扑到我怀里,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柳绮玉头埋更深,环在他背后的手揽上他的肩膀,哽咽道:“谢谢你,苏宴......”
从来就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视她如至宝一般放在心上。
少时父亲躲债在外,母亲下落不明,留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那暗无天光的贫穷日子看不到尽头,她怕得要命,还要挺直脊背,不能让旁人看轻。
她以为这辈子都要这样草草地过活下去,日后随随便便嫁给一个农汉,可苏宴却出现在她面前,如同玉石掷入水中,激起一池涟漪,再也平静不了。
她忍不住:“我等不了,一日都等不了了,今日就想嫁给你。”
苏宴轻笑,软香萦绕在鼻端,他指尖拨开挡在她鬓边的碎发,靠那白玉似的耳垂更近了些,唇口轻张:“今日不行,太晚了。”
柳绮玉扬起脸,眼睫上还沾着泪珠。
“那明日呢,后日呢?我爹是天师,钦天监定日子归他定,我让他早点定下我们成亲的日子,好不好?”
“不急,”苏宴扯出她袖子里手绢,仔细地帮她擦去脸上泪水,“你爹算的日子不准,改日我们去庙里求。”
柳绮玉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这厢二人私语,那厢赐婚的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