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瑛立在门口,抬头望了望天。此时已日上三竿,阳光颇有些灼目,碧瑛叫过分明亮的日光晃了眼,一时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往哪里去。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碧瑛转头去看,仍是那张俊朗的脸,此时却觉得有些陌生。
那张脸上满是愠色,似是十分不满。
碧瑛回过神来,知自己站在将军府大门,惹了折思谟不快,他定是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的。
碧瑛想抬脚离开,身体却不听使唤。
明知不应开口,却听到自己的声音道:“张小姐快到了吗?”
折思谟立刻便深沉了眸色,低声道:“你如何知道的?”
他脑中转得极快,想到母亲今天早上的话,想起厅中多出的屏风,还有此时此刻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碧瑛,心中立时便涌起一股怒气:“你与母亲联合起来诓我!”
他上前一步,狠狠抓住碧瑛手腕,又道:“你最好莫要在我背后使这些下作手段,兴许我还能留你久一些。”
说完将碧瑛手往旁边用力一甩,负手离去。
碧瑛怔愣了片刻,脑中映着折思谟方才一双深沉的眸子,挥之不去。
那双眼,以前也曾见过。
眼中充满戾气,但仔细去瞧,却能看到里面藏着的一丝恐慌。
碧瑛立刻恢复了气力,往折思谟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我要让他知道,他可以信我,可以用真心对我,我绝不会伤他。
碧瑛心中这样想着,脚步不停,在人群中四处寻找。
渐渐的似乎四周景致开始熟悉起来,碧瑛停下脚步,往不远处望了望,果然看到了玉蕤阁的大门。
他想起以前设法了解折思谟行踪时,便发现他时常往玉蕤阁去,时间也并不一定在晚上,便决定进去碰碰运气。
进到阁内,因此时尚未到午时,倌儿们惯在补眠,阁里安静得很,碧瑛一时竟也碰不到人询问。
但那夜见折思谟,似乎是在“兰榭”。
想到这里,他便往兰榭行去。走到门口,果然听见人语,那明朗的声音,正是折思谟所有。
折思谟似乎正在与人说话,碧瑛一时不敢推门,怕打断折思谟与人议事。正踌躇间,却听见折思谟突然拔高了的声音传来。
“他以为他是谁,不过一个小倌罢了,也敢来质问我?”
“居然和我母亲合起伙来在我背后搞这些,实在叫人厌恶。”
“还是你的辛夷好。”
“泼辣怎么了?我就喜欢辛夷这般泼辣的,起码不会明里一套,背地一套,叫人作呕。”
“若真有了心思,像玉哥儿那般聪慧玲珑也倒好了,偏偏人又木讷得很,无趣得紧。”
“还不都怪你,一开始是你非要推给我。你什么时候见我碰过他这样的?”
“还莫名其妙的承了他一个救命之恩。谁要他救了?那一箭没有他我照样能躲开,现在好了,被他黏上来,推也推不开了。”
……
碧瑛不知道折思谟后面还说了什么。
他被那些话骇到,只想立刻逃开,离得越远越好。
他觉得心口很疼,气也喘不上来。那些话语竟似拥有强大咒力般,将他五脏六腑都击得破碎。
他脚步凌乱,只一直往人群多的地方去,想让人群的声响遮盖掉耳边那些声音。偏偏那些声音却十分刺耳,怎样都甩不掉,反复在脑中回响,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
碧瑛在街上胡乱地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周边开始喧闹拥挤,碧瑛被人群挟着往前,待他终于能停住脚步,竟已和看热闹的人群一起,站在了将军府前。
一顶蓝锦四人小轿正停在门前。
轿前站着一位妙龄少女,只梳着简单发髻,却娇俏得很,发上一只粉色步摇和耳间莹玉耳坠相得益彰,身上着流云织锦的衣裙,还有七八名侍女小厮,皆微微垂着头侍立其后,处处显出贵族女子独有的骄矜。
少女面前站着一位锦服公子,二人互作揖礼后,仍站在原地寒暄。
二人嘴角皆噙着笑,少女含羞垂眸,公子朗朗星目,真如人群中传出的声音那般,是天造地设般的郎才女貌。
碧瑛看着折思谟脸上俊朗的笑容,不由得晃了神。
前世,真君也是这样对着还是一株碧草的他笑着的。
今生,他却好像从未见折思谟这样对他笑过。
在他面前,折思谟一向是眼带嘲讽,或是生气呵斥,抑或是房事时的凶狠。
以前他以为折思谟鲜露笑容是因为性情所致,如今才知只是对自己如此。
是自己教千年执念迷了眼,蒙了心,竟从没有想过,折思谟其实是不欢喜自己的。
突然人群中又起了些sao动,原来那对金童玉女已说完了话,锦服公子正笑yinyin地在一旁引路,带着那位美貌的少女往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