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攥紧缰绳,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敌军的Jing良与我方的萧索对比得触目惊心。
我眼神示意,身后老弱百姓纷纷跪下。
我便就以手绑身后,口衔玉佩的姿势,一步步,笔直地向他走去,在那战马前停下,沉膝跪倒,弯下脖颈。
周围没人敢说话,静得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西北风在天地间肆意刮着,吹起我衣袂,吹乱了我的长发,我虽低着头,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自头顶洒落下来,玩味地看着我。
我跪了不知多久,久到我咬住玉佩的齿关都感到酸涩难忍时,他却翻身下马,弯腰取出我口中所衔碧玉,指腹自然地帮我将乱发捋到耳后。
我如触电般猛然抬眸,顿了顿,高声道:“罪臣江现叩见陛下!此玉为贽,献给陛下,求平息陛下怒火,饶城中百姓性命!”
还欲再拜。
他却拦住,拔出腰间弯刀,割断绳索,两手扶我起身,垂眸凝视着我,将那玉佩收入掌中,朗声笑道:“丞相请起!你的罪过,朕饶恕了。”
第三十二章:烈酒
虽不是寒冬腊月,我只穿的素白中衣。
待将降表及版籍呈交完毕,已冻得嘴唇发青,吉尔格勒见状,令我先换上外袍,不必拘泥繁文缛节。
当君主的这么说,我却不能真的不理。
说起来,两国之间君臣礼不太相同。在梁国臣子地位较高,朝堂上臣子行揖礼,说话须站着,只在严肃场合才跪。
而在夏国,皇帝地位更高,臣子觐见国君时须下跪,御前闻奏,也须跪着回话。这也是亡国后,大多文人宁死不肯效忠新王朝的原因之一,这帮读书人骨头太硬,跪不下去。
如今我也只能按夏国规矩,再次跪地称是。
回房换过夏国朝服,长发挽起,佩戴发冠,低头揉着手腕,那里因勒得太紧,两圈殷红的绑痕仍未消去,不多久,便有下人前来敲门,传命道圣上要见我,我随那人辗转行至城郊竹林旁,却见吉尔格勒正端坐阁楼外的庭院内。
面前石桌,置有茶点,身旁温酒一炉,手搁在膝上,指尖把玩着我的贽见礼,那是我最贵重的玉佩,水润透亮,上刻白鹤东来,意指我名中鹤字。
我不自觉紧抿唇角,有板有眼地屈膝行礼道。
“臣叩见陛下。”
他侧过头来,笑道:“请坐。”
我最会顺杆子往上爬,他都让我坐了,便坦坦荡荡地坐下,面上镇定自若,心里暗自猜测着他的意图,试探?安抚?还是给我下马威?
便听他如谈天般,温和道:“久闻江相十五岁高中进士榜第二,是出了名的才子,可会做诗?”
我谦虚道:“哪里哪里,下官不过是个街头无赖,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官居相位,登不得大雅之堂。”
他面色一沉,道:“你的意思是朕有眼无珠,错待你了?”
真是服了。
这人怎么比我还会冤枉人?
我有苦说不出,慌忙跪下,老实道:“臣不敢!臣会做诗。”
他倏然笑了:“那你就以竹为题,做诗一首。”
我提心吊胆,见没人给我笔墨纸砚,只好瞥了眼那茂林深篁,苍郁青葱,金风拂过,便有树影摇曳,随口作道:
松Yin半坛日,竹声一槛秋。
每番看鹤过,疑似有仙游。
作完后半晌都不听他说话,心中忐忑,掀起眼帘偷瞄,却发现他正垂眸凝视着我,明亮的眼里有星辰闪烁,见我抬头便收回视线,不置可否地令我坐下,问:“丞相,你为何不佩剑了?”
我方才被这一哄一吓,不觉间后背里衣都已shi透,寒风吹过,shi粘难耐,勉强拱手,恭声答道:“回陛下,微臣所佩龙泉宝剑乃是旧主所赐,如今面见新主,怎能佩戴旧主之物?”
他点头道:“你说的对,你的确还缺柄佩剑。”
说着,却解下腰间弯刀,将那把跟他征战多年的战刀置于桌面,道:“此刀名为凤鸣,夏国人人识得。夏人尚武,你以降臣身份居百官之首难免会受轻视,若有人欺负你,可先斩后奏。”
我怔了怔,竟不敢伸手去接。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若承了这份情恐怕把我小命都搭进去都还不清,哪里敢收?
他也不勉强,随意问我关于析产制的看法。
他们国家施行析产制,即父母将财产平均分配给每个儿子,由于这制度,夏国在建立初策封大量藩王,均拥有封地,百年间内斗不断,每有人继位便要争斗一番,后来更打得四分五裂。我以为他未想到这祸端,想不到他是知道的,只是无可奈何罢了。夏国贵族更不好惹,他们甚至拥有独立兵权,宗族关系错综复杂,比梁国内部更为棘手。
这是个悖论,统治者的权力来自统治阶级,统治者却想触动集团利益,结局多以失败告终。
我斟酌着劝道:“这,虽说如今天下领土是陛下打来的,白白分给兄弟,未免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