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兵擦过我望风而逃,有人踩到我的手指,也觉不出痛,这时心腹穿过人群找到我,出手放倒两名看守我的侍卫,在我耳边大声喊道:“相爷,前方大胜,这路夏军准备撤退了!”
我终于确信是真的胜了,顾不得形象地跳起来,紧紧抱住他,激动地举起手,蹦跳欢笑。
“太好了!阿涉,太好了!赢了……”
说着说着却不知怎的,在混乱奔逃的人chao中跪倒在地,将额头贴至冰冷泥地,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
“赢了,终于赢一场了……你们看到了吗……”
此地兵荒马乱,眼见刀枪剑戟声已至跟前,心腹急忙拽着我朝渡口奔去,凌墨已派人在那接应。我还沉浸在狂喜中,回过神来,想到还有件要事没办,便将龙泉剑塞到他手中,推他出去,嘱咐道:“你去渡口等我,告诉小少爷别担心,我随后就到!”
心腹喊道:“什么事比命还重要?相爷!”
“再迟他就跑啦!”
我将偷藏的手枪握在掌中,填装子弹,穿过硝烟炮火,循着记忆的位置找到伊勒德营帐,他右手受伤,不妨碍逃跑,正被手下掩护撤离。
若他逃回夏国,我将再无机会报仇。于是我凝息屏神,抬手便是一枪,子弹直中那侍卫太阳xue,他悄无声息地倒地,脑浆和血淌了满地。
这枪一次只能打出一颗,我有三颗子弹,便毫不停顿地再次填塞子弹,枪口指向他脑袋,用夏国话流利道:“伊勒德将军,杀了那么多人还想回去?不如去见阎罗王吧!”
说罢不等他回答,直接扣动扳机!
也不知他命好还是我倒霉,那么近的距离,这次仍旧不中,我只好匆匆将最后的子弹上膛,准备再射。这时他见我发不出枪,双目充血,拔出弯刀,暴怒地扑向我。
他那般魁梧雄壮,近身rou搏我已慌了神,闭眼胡乱朝他开出最后一枪。
子弹自他左胸穿心而过,血如暗箭般从后心喷溅而出。
但他虽中枪,命不久矣,却拼死一击,以生死相搏之劲将那弯刀朝向我,齐齐劈下。
我身手不算敏捷,如此近的距离很难躲开,心知必死,脑中还在胡思乱想许多不相干的事,比如原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夏军铁骑战败时也会哭喊求饶,也会流血,比如那顶坍塌的帐篷下有只刚出生的小nai狗呜呜叫着,比如天边雨点般划过的流星,根据辐射点位置来看好像是猎虎座?
我没想出自己是否后悔,只是很想再看一眼……
就在这生死瞬间,忽有道身影将我扑倒在地,那刀就在距离身侧不及五寸的地方落了下去,伊勒德山一般的身躯跟着重重倒下,溅起沙尘,仿佛连大地都在颤动。
我眼底映着满天飞舞的星光,望着那人,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简单一扫,看到我握着的银亮手枪已了然于胸,我便先他一步,直接将枪口抵在他眉心,冷冷道:“别动,当心走火。”
周围手下纷纷将反曲复合弓弩对准我。
相信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便会死于乱箭。
吉尔格勒哂笑道:“你果然与他早有联系,这战败了,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吗,江相?”
我正色道:“既然你先挑起战争,便休怪我不客气!我江现不过烂命一条,夏国皇帝的命可就值钱了,快放了我。”
他从容道:“丞相这么爱赌,连命都敢赌,今日朕也与你赌上一赌。”
“什么?”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见他将手覆上我紧握火枪的手,在我耳旁低声道:“我赌你开不出这枪。”
我咬牙切齿,Yin鸷地瞪着他。
他立即反手夺下火枪,拉起我来,道:“看来我猜对了。你费尽心思为救樊州,已出动梁国全部战力了吧?舒城一路和东路军你却未必能破,你随我回去,待我整合残兵挥兵南下,这次,没人能救梁国了。”
我急道:“我不做你的丞相。”
说话间那飘扬在虚空中的梁国战旗已然逼近,我如看到希望,不知哪来的力气奋力挣扎,想引起那边注意。
他不容置疑地钳住我的手腕,直视着我,沉声道:“由不得你,这是你欠我的。”
这话直戳我心脏,让我登时停止反抗。
我来到这里,改写历史,救下无数人,却也改写了另一个人的命运,他本该是开国皇帝,是等同太祖的人物,受后世敬仰,却因我失去了这一切。
他睥睨天下,却以礼待我。
然忠义不能两全。
我没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他。
想到这,我悲凉地大笑道:“哈哈哈……你说得对,我谁也不欠,就是欠你的。”
说着猛然抬头,厉声道:“好,我欠你的,我还!可我们汉人不欠你的!这八千万人不欠你的!”
我再看一眼那熟悉的旗帜,脑中浮现过这个世界给过我的温柔种种,只觉喉头一甜,张口咳出大滩血迹,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