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谋一个好缺了。”
亲信小声宽慰,“老爷无需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公子有才华,何愁谋不到官职?待出了孝,您请亲戚或朋友关照关照公子,不就行了?”
“谈何容易?其一,人走茶凉,我已经不是侍郎,办事难;其二,凡是好缺,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哪里轮得到诚儿!”
亲信提醒:“您虽然退了,但咱们家大姑娘夫妻俩刚升迁,前途不可限量,岂会不乐意提携弟弟?”
“唔,那是自然。”
“想起女儿女婿,我才略放心些。”
姜世森焦头烂额,深深埋怨继妻,“许氏实在、实在是——糊涂透顶!这些年,她偏激固执,做出无数荒唐事,得罪不少亲戚,我顾全大局,一忍再忍,包容至今,她作为母亲,却丝毫不为儿子的前程考虑,无缘无故自杀,临死前,居然还打了儿子一耳光?简直,简直——哼!”他停顿,没说出难听话,愤怒拍桌。
“老爷息怒,快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体。夫人毕竟、毕竟已经去世了。”
姜世森面无表情,毫无悲伤之色,暗忖:疯癫泼妇,死不足惜。丧门星,活着整天滋事,闹得家无宁日,死了还要连累孩子,害得我白费心血,辛辛苦苦给儿子谋定的官职,便宜别人了。
与此同时·赫钦郭府
秋夜风凉,中秋在即,边塞月渐圆,原本应该庆祝节日团圆赏月,却因王氏逝世而喜意全无。
灵堂内,香烛日夜燃烧,冷风涌入,白幛飘荡,烟雾缭绕,小辈披麻戴孝跪了一地,啜泣声此起彼伏,充满哀伤之气。
当年,除爵抄家时,靖阳侯急惧攻心,撇下妻儿,撒手人寰,如今王氏也逝世了。
郭弘磊先丧父,后丧母,大哥大嫂亦已不在人世。
丧父时固然万分悲恸,但幸而,还有母亲。
无论王氏坚不坚强、能不能干、偏不偏心……总之,他由衷庆幸:我还有母亲。
谁也没料到,王氏会在即将搬回都城时,猝然逝世。
丧父等于家中顶梁柱倒了、靠山没了,丧母则意味着再也听不见“我儿辛苦”、“磊儿有出息”、“弘磊从小不听话”、“木讷呆木头”等等……余生,父母皆只在记忆里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郭弘磊跪在灵前,低着头,不断往盆内放纸钱,注视一沓沓纸钱化为灰烬,强打起Jing神,哑声说:“母亲生前一直盼望回家乡,因此,丧事必须在都城完成,满足长辈的遗愿。”
“嗯咳,咳咳。”姜玉姝接腔,被焚烧纸钱烟气熏得咳嗽,“不过,咱们在边塞住了十几年,得停灵十天,方便此地亲友吊唁,然后把灵柩送回都城安葬。”
郭弘轩眼睛通红,“我已经派了一批能干下人携讣文回都城布置,以免咱们回去时,诸事不齐备,手忙脚乱。”
“如此安排甚好。”
“不知哥哥嫂子的丁忧奏疏写好了没有?”郭弘哲脸色苍白,亦被熏得频频咳嗽。
姜玉姝把几张纸钱放进盆内,火苗窜起来,照亮了上首白幛垂绕的漆黑棺木一角,轻声答:“写好了。你的待会儿拿给我,等明天,一起送回都城呈交朝廷。”
郭弘哲点点头,
“奏明丁忧的话,会怎么样?”郭弘轩抽噎,抬袖擦擦眼泪,直接把几沓纸钱放进盆内,闷住了,火苗窜不起来,窜出一大股浓烟,呛得众人剧烈咳嗽。
“咳,咳咳。”姜玉姝挥袖驱散浓烟,矮身摸索,却摸了个空。
郭弘磊默默拿起铁钎子,挑散厚厚纸钱,令其燃烧,浓烟消失后,他低声答:“按律,戍边武将奏明丁忧,朝廷会给三个月的治丧假,不予解除官职。”他看着妻子,“但律法并未对女官作出规定,具体等批复吧,至于阿哲,多半需要按制守孝。除非朝廷下夺情令。”
“应该的,为母亲守孝是、是应该的!”郭弘哲咳嗽之余,郑重表明态度,生怕被误会不乐意。
儿女跪在自己身后,姜玉姝神色沉静,婆婆逝世,儿孙媳妇须守孝,平静说:“对,我们不是肩负戍边重任的将领,理应守孝。期间,正好专心打理都城的家,一晃眼,离开十几年了,孩子们人生地不熟,需要长辈带领着适应。”
郭弘磊凝视妻子,目光深邃温和,随即无奈叹息,“我却不能一心一意地守孝,愧疚至极。”
少年当家的一家之主,人前总是四平八稳,站如松坐如钟,此刻却冒着胡茬,低着头,肩背耷拉,盯着火苗,不停往盆里添纸钱。
家人七嘴八舌地安慰:“朝廷律法不容违抗,怎能怪你?”
“二哥切莫如此!虽说不能按制守孝,但三个月也够治丧了,算是忠孝两全。”
“老祖宗的在天之灵,肯定会理解。”
“二哥无需自责,你的孝心,母亲深知。”
……
郭弘磊抬头,仰望漆黑灵柩,忆起母亲的音容笑貌,黯然悲恸,内心空茫,一时间提不起思考与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