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言溪再呆也听得懂黎征在拿他开涮,先只是忿忿嘟着嘴不说话,转念一想自己也算个伤员,抬眼偷看到黎征在笑,便壮着胆子扑进他怀里一阵闹,边闹边往旁边的爆米花机上瞅。
黎征跟逗猫似地把桃言溪逗够了,领进便利店抱了一堆爆米花、饮料和小零食,桃言溪马上消劲,跛脚比好脚跳得还欢。
黎征想起小时候跟他妈出门,也是每次不买点什么吃的就赖在原地不走路,想不到二十余年后还能找回曾经无忧岁月的影子,那么现在的自己之于桃言溪是什么呢?家长?恋人?所有者?或者三者皆有,但要在前面加上“暂时的”限定词。
回忆过去总是难免伤感,路上,桃言溪像只欢快的松鼠咔咔嚓嚓吃一会儿又凑到黎征身上撒撒娇,不论他给黎征喂食、说话,黎征只淡淡地笑着回一两句。
科技馆今天下午开放三小时,全城店铺十有八九不营业,无处消遣的市民纷纷涌向这栋只会在小学生春秋游时才热闹的陈旧建筑,游客把一件件展品当做动物园里的狗熊和猴子,嬉笑拍照,钻地爬杆,只差没往围栏里丢香蕉和花生。
进了场馆,黎征拉紧桃言溪,凭着记忆挤到二楼角落的展厅,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个积灰的空玻璃罩子和互相尖叫追赶的孩童。
曾经放置小风车的展柜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永动”风车,发明者:黎征(市一中,15岁)
永动风车,嘁,还永动风车,真是那个年龄做得出来的事,黎征嗤笑自己,很快又疑虑起来,当时为什么会发明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努力搜索回忆,好像和一个人有关,十五年前或者更久之前的某个人,是谁呢……稍稍一想,就像猛吃了一口冰淇淋脑袋突突地疼起来,算了,不想了,这不是要紧事。
“你什么时候走?”黎征盯着标签上虚无的一点,嘴巴动了动。
他是不想问的,但不问,它也会发生。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完成任务,离开我。”
黎征继而补充,声音轻得像会被呼吸震碎的蝉翼,因此他大咳了一声,企图将它消灭在飞进桃言溪耳朵之前。
哗,玻璃碎了,扭在一起的小孩哭了,两个大人指鼻谩骂,桃言溪捂住耳朵躲到黎征身后,目送打扫碎渣的保洁离开,他才歪着头望向黎征:“主人,小风车呢?”
“没了。”
“啊?”
“没了!”黎征提高音量,太阳xue砰砰狂跳,“走。”
来到大街上,世界一下安静了,连呼啸而过的喇叭声都是柔和而美妙的,黎征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破地方,除非桃言溪嚷着要来……除非,以后还有“除非”的机会吗?
外面下起小雪,灰云给白色日头蒙上一层铁辉,阳光惨淡,反照得人迎风一哆嗦。
察觉到黎征微妙的低落,桃言溪识趣地停止了关于小风车的讨论,胳膊从黎征手里抽出来,探进大衣内袋,摸出了钱包。
“主人你看,这一百块是你在去年最后一天给我的,”桃言溪指了指夹层里的单张纸币,“这边的五百二十四块是你给我的零花钱,没花完存起来了,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桃言溪像个小大款,骄傲地朝黎征敞开钱包,要不是他下垂的小狗眸子时不时往上腼腆地瞧几下,还真有点小金主的意思。
黎征一眼就看见自己入职资料上的照片放在钱包第一层,那时候多年轻,二十出头,刚和女朋友分手,要钱没钱,和家里关系也紧张,可没见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这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你这个小东西还挺会借花献佛,”黎征一手薅向桃言溪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脑袋,“我要吃贵的。”
黎征带桃言溪去了一家海鲜自助餐厅。
桃言溪看花了眼,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吃一口,十几个冒尖的大盘子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桃言溪居然把它们吃光了,肚皮都鼓成小球了还瘫在椅子上一边晃腿,一边小口嘬着饮料。
“这位神仙,我都在怀疑之前给你喂那么少是不是虐待你了?”
黎征拿着小票坐回位子,餐费还是他付的,桃言溪喝了两杯鸡尾酒,晕晕乎乎只顾着傻乐,俨然忘了掏钱一事。
桃言溪嘴里叼着吸管,脸一抬,吸管飞起,饮料甩了自己一身,他茫然低头看了看衣服,顺手摸上圆溜溜的肚子,慢慢道:“我以前没吃过嘛,虽然桃叶村很大,但我同学说它是乡下,我们都是乡下人,哦,乡下神,好多东西只在书上和电脑上见过……哎呀,衣服怎么弄脏了?”
黎征叹了口气,抓起一把餐巾纸坐到愣着不动的桃言溪身边,甜甜的酒气醉人,黎征没给桃言溪擦几下,桃言溪就软叽叽地倒在黎征怀中。
“主人,我好晕哦。”
桃言溪的脸贴着黎征颈窝,脑袋一扭一扭,偷偷吐舌戳向黎征的喉结,黎征识破他在借醉发痴,故意忍着笑没搭理,扯了几张纸继续给他擦衣服:“坐好。”
“主人亲亲桃桃嘛,”桃言溪被黎征推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