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与那地坤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柳道霏的帐内,苏将军正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床上的徒弟,眉间紧拧出一道深深的纹路。
那日意外坠崖之后,蓝襄立马下山回营,寻找救兵。
当时的苏将军早被夷商袭击关口士兵的事给惊动,得知柳道霏紧追了上去后,这才稍稍鬆了口气。
可这悬着的心还眉放下多久,就又传来了越骑校尉追凶中落下山崖的消息。
兵荒马乱之际,急着要救生死未知的爱徒,未曾细想蓝襄也在那断崖之上目睹这件事。
火急火燎的从崖下将人救起后,才發现那地坤竟是与自己的徒弟一块。
那被贬的蓝家养子带来、现在被柳道霏放在帐中的地坤。
却与蓝家长女在山中密会。
苏将军本不欲干涉年轻下属间的私人纠葛,可柳道霏是不一样的。
说是因打斗之时不慎才被带落,如此漏洞百出的说辞,只能够骗骗不知她底细的人而已。
才将那地坤收入帐内多久,就發生这等事,这次是幸运没摔得粉身碎骨,那下次呢?
她可是自己看好、有意培养的接班人选之一,若因私情而废,那他这五年来的心血只能说是付之一炬。
"不知将军的意思是?"
柳道霏直视着苏将军的审视,不慌不忙的打着太极。
"于公,这样能看住她,以防在营中出乱子;于私只是刚好能發洩一下而已,况且"
移开了与苏将军对视的目光,柳道霏偏了头,淡淡的接着说:
"这不就是将军所希望的吗?就像这样,当个正常的天乾。"
此话一出,彷若一支利箭,破空而出,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妳!"
正严肃逼问的苏将军表情一窒、虎目圆睁,似是不相信一向听话的徒弟竟然顶撞他,打算要斥责柳道霏的出言不逊。
可最终,话在口中转了几转、张了张口,什麽都没说出。
无声的争执。
「道霏还是怨我的吧」
苏将军深深的喟了口气,终究是他先败下阵来。
"李隼那事我承认、是我做的太急也太绝,但我是为了你们好"
柳道霏不语,仍是偏着头,不愿再与苏将军多说。
静默了几息,看着变得有点陌生的徒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终究是不忍心说什麽重话:
"罢了妳好好休息吧,这几天的晨练不用来了。"
不知是否因为柳道霏的那番顶撞,进帐时来势汹汹、健步如飞的苏将军,离开的时候却像隻斗败的公鸡、脚步沉重。
坐在床上的柳道霏仍是冷着一张俏脸,并不为此动容,可眼角馀光的偶然一瞥,却是让她心绪震盪。
看着苏将军的背影,一向挺拔、高壮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佝偻;乌黑浓密的髮髻之中竟也出现了丝丝白毫。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觉得战无不胜的他,已然显出了老态。
五年来的栽培和相处,柳道霏早已将苏将军视为父亲一般的存在,就算他固执、说一不二,导致了那件事的發生,两人间也生了嫌隙。
但理智上她知道他是为了他们好,可是感情上,她无法说服自己谅解。
如今,本以为会格外强硬的苏将军,甚至都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不过三言两语间,竟然轻易的就向自己妥协。
他真的老了。
有了软肋,简简单单的就认输了。
心中有些难言的酸涩,甚至有些后悔方才说出过于尖锐的话:
「可是如果不这麽做的话、」
紧攥着被单的十指用力的有些發白。
「不这麽做的话,采薇就会」
来路不明、本就非营中之人的地坤,只要随便安个罪名,便会被驱赶。
到时候,她为了留在镇北,身旁虎视眈眈的那几个天乾,一定会趁势而上。
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就像当初的叶墨玉一样。
只是想像而已,心中就生出了一股委屈又无力的酸楚。
绝对不能让此事發生。
「只能对不起苏将军了」
有些取捨是必要的,亦是无法退让。
"霏。"
"柳道霏!"
无意间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幻想中,无法自拔的柳道霏被一声娇暍打断了思绪。
屏风之后,顾采薇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正侧坐于她的床边。
天乾白淨的面上略有着病中苍白的,愣愣地坐在床上,不知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苏将军离开后,她便不再躲于屏风之后,却见柳道霏衣着单薄、绒被没盖着、也不继续躺下休息,心中有些着急:
「明明还未好全,才这麽一会,也不懂得好好照顾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