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对呀,朕是皇帝。”普天之下,几乎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可是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命令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出现。
他摆手:“劳累你了,回去休息吧。”他神情疲倦,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绵绵喏喏退下,茶壶里的茶已经所剩无几,他一口气喝了个Jing光,微甜的红茶在舌尖溢开苦涩的味道,苦到喉咙,一直苦到心里去。
若干年后。
隆冬廿八时节,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曾经煊赫无比,号称“天下第一富”的公爵卢家倒了,府中上百卢氏族人,不论男女老幼一应剥除了锦绣冬衣大氅,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披头散发,赤足站在雪地中,个个冻得像秃毛鹌鹑。身娇体弱的小姐少爷支撑不住,一头栽倒,路过御林军看也不看,一刀扎进心口,热血喷溅,胜似红梅。
“你们好大的胆子!此乃太上皇赐予本君的御物,你竟敢抢,本君要上告,啊——”卢家老太君疯癫嚎叫,拼命护着手腕上的翡翠龙镯,年轻的御林军头领煞气横生,拽住老太君头发往下一掼,膝盖猛力一顶,磕得老太君头破血流,手起刀落,半只胳膊落了下来。
御林军头领撸下翡翠镯,骂骂咧咧:“都抄家灭族了,还护着一个破镯子!”
话虽如此,翡翠龙镯是货真价实的皇宫之物,他不敢贪墨,交于手下,吩咐登记入库,随即提着滴滴答答淌血的刀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离闹哄哄的一片哭嚎惨叫的卢府不远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马车,普普通通,仿佛是无意间停在这里的,马车散发着难以察觉的灵元波动,不经意地把路人的视线拨到一边去。
里面坐的是如今的玄衣使使长,明璜曾经的中庶人江川。
他正襟危坐,双目微合,强大的神识覆盖住以卢府为中心五百里的每一处角落。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斩草务必除根。卢府上下三百余名嫡族老少,近千名仆役,一个都不能跑。
他静静等着,搜捕过去了一夜,大部分御林军忙着查抄家产,刑部将所有卢氏族人与花名册上的记录一一对应完成后,名册转手到了他手里。
无一漏网。
他放下花名册,将一碟腌青梅倒入烈酒中,陶罐底下起火慢煮,酒味慢慢蒸发,一点点渗入腌青梅中,梅酸气弥漫开来,嗅得牙齿似乎也软了几分。
这是他最喜欢的吃法,煮好的梅子带辛辣的酒味,再加上本身具有的酸甜味,别具一格。
梅子在酒ye中浮浮沉沉。
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遂熄了火,将梅子一个个夹回青花碟,一个,两个,他瞳孔骤缩。
少了一个梅子。
陶罐里自然没有的。
他看看脚底下,也没有。
他肌rou紧绷,呼吸变得极缓极轻,覆盖五百余里神识收拢,收束在狭小的车厢里。
没有。
他瞄了一下青花碟。
又少了一个梅子。
他放松下来:“请问阁下何许人也,为何故挑衅朝廷玄衣使?”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那只有好好谈判了。
……
虚空中传来一个人幽幽的声音,渺远得仿佛来自星辰之上:“我就是嘴馋。”
“陛下,如嫔在外面跪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明璜继续翻动奏折,提笔批阅,头也不抬:“她爱跪,由她跪去。”
绵绵面露难色:“再跪下去,她的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与朕有何干系?”
绵绵自知无法说动他,暗暗叹了口气,起身走出紫宸殿,脱簪披发的女子蜷曲着跪在雪地上,穿着同样雪白的单衣,好像要化进这霜雪大地中去了。
“如嫔娘娘,没用的,陛下心意已决,谁也劝不动。”
如嫔仰起冻得青白的小脸,秀目泪光盈动:“青星御侍,贱妾知道您最好心,求您向陛下禀告,贱妾真的不知道那幅画是陛下的心爱之物。是贱妾手贱,是贱妾该死,求陛下不要连累贱妾的家人!”说完她又掩面呜呜地哭泣,瘦弱的肩膀抽动,有如一朵快要凋零的花。
绵绵无法,觉得眼前的女子真是愚蠢又可怜:“如嫔娘娘,您饱读诗书,难道看不出你的罪名只是陛下向卢家发难的借口吗?现在卢家大树已倾,满门抄斩,陛下不把你也扔进诏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如嫔面如死灰:“身处深宫,家人有难而不能拯救分毫,还不如把贱妾也丢进诏狱里去!”
绵绵无言再劝,转身回了紫宸殿,如嫔孤独地跪在雪地里,眼泪止不住地一滴滴淌下来,在寒风中冻结成冰。一个一个,把雪地砸出一个小坑出来。
她好后悔,后悔为什么要为了一只猫儿擅闯沉星榭,如果没进沉星榭,也不会看到那幅画,更不会手贱的去提“稚儿戏作”,又怎么会惹怒陛下,招来滔天大祸,她越想越后悔,心如刀绞。“哇”的一下吐出一口红艳艳的血,向前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