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妘慎的双生子办满月酒的时候,内务虽然基本由舅舅打点,但出面和宾客应酬,基本是靠妘姜这个二少主出面。一天下来也是累得够呛。
到了傍晚送走宾客后也是不得闲,妘姜还得在书房,将贺礼册录再清点一遍。正在忙碌时,有人敲门,妘姜应了一声,抬眼一看发现是何怀阳。
妘姜有些意外。
什么事?
何怀阳似乎有为难,半天才开口:妘叔让我跟你去庄子上收租。
妘家是有田产的,不过大多数人都在朝为官,便把地租给了当地的佃户,不过租金并不是银钱,而是按收成四六分账,这也是填满妘府粮仓的主要来源,所以每年秋忙时,都要有人去点收,防止佃户私扣,并把粮食拉运回来。往年都是妘慎处理此事,现在她还在哺ru,全家人都围着她转,这项差事自然落到了妘姜头上。
妘姜犹豫了一下,只当是舅舅给自己找了个帮手,淡淡的回: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打点车马,你也收拾下行李,后天出发。
何怀阳的眼睛亮了一下,又马上低眉掩饰自己的欣喜,妘姜毫无察觉。过了半晌,妘姜没听到脚步声,忍不住又停下手中的笔,看向门口伫立的修长身影。
还有事吗?
何怀阳抿唇,才又说道:听闻庄上蛇虫鼠蚁多,你带好膏药。
妘姜极短的嗯了一声,她实在不喜欢何怀阳的不爽快,她想起了小时候,何怀阳总是跟屁虫一样跟着自己,但是又沉默寡言,被玩伴们笑话自己有条狗尾巴,更可恶的是他总将妘姜的所作所为告知母亲,在少时妘姜的心里,这和叛徒无异。
于是妘姜百般刁难,他也如面前这样,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赶不走骂不走。有一次妘姜把塞了一大勺粗盐的包子给他,想捉弄他,他明明尝出了不对劲,却皱眉当着妘姜一口一口的吃完了,妘姜目瞪口呆,更确定了何怀阳是个怪胎。
直到妘姜十五岁的那年,何怀阳那时十一岁,她感染了很久的风寒未愈,偷偷跑出去和友人河边玩乐,何怀阳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又遭到同窗们的调侃,妘姜烦躁的推攘他,不慎将他推下吊桥。
寒冬腊月,妘姜随后跳入刺骨的水,把何怀阳拖回岸上,她晕厥过去高烧不退,待醒来时,气若游丝。大夫告知伤及元气。她原是射箭的一把好手,素有百步穿杨妘娘子的赞誉,射箭需要专注力、耐力和爆发力,可从那以后她拉弓三五次后,手便会发抖,准头也低了很多。妫云婧已进入隐军三年节节高升,而妘姜两次武试都未过,且身材比起其他野蛮生长虎虎生风的女子,尤其是边塞这种彪悍之风盛行的地方,显得像被以纤弱为美规训过的女子,作为中尉将军的女儿,最终考了个军中文职。这段期间她也做了许多荒唐事,直到堂姐妘慎待产,才收敛了些。
而对何怀阳,她的心情变得更复杂,她明知这件事不能责怪于他,甚至身体变羸弱也未必全是因为落水,可能只是伤寒爆发。可看到何怀阳,心底隐隐会不舒服,平日也会说话逗闷,只是生分客气了很多,何怀阳也知趣的再也没有跟着她过。
那我们花灯节之前可以回来吗?何怀阳的声音打断了妘姜的思绪。
她敛了敛神:我说不准,你和人有约吗?
没有!何怀阳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轻声说:就是想看看。
哦,尽量吧。妘姜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可以留在家里安心等花灯节。
何怀阳愣了一下,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妘姜实在懒得和他打太极,掂着笔,看他的眼神有些不耐烦。
何怀阳的身边仿佛围绕着Yin云,他低头沉默了半秒,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那你早点休息。
妘姜没有回答。等关门声响起,才继续提笔书写。
三天后。
一干人马从边城到平庄需要两天的脚程,到达时天色渐晚。已经有五六个人等在村口接应。
为首的农妇笑着热情的迎上来:想必这位就是妘二少主,鄙人是周家的周妉也是平庄的里长,特来迎接。
妘姜跳下马作揖道:周大当家有礼,我姐姐跟我说过周大当家面善爽快,吩咐我来时无需拘谨惶恐,果然如此。
周大当家笑得更开了,两人客套一番,见站在妘姜身旁不吭声的何怀阳:这位是?从未听闻东家还有一位小舅舅。
妘姜落落大方的拍了拍何怀阳的肩膀:这位是我义弟,来帮我打个下手。
何怀阳身体僵了一下,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周妉招呼着大家往村里走,一个看起来比何怀阳大一些,十七八的少男从周妉身后钻出来,小麦色的皮肤,生得明目朗星,面带腼腆地接过了妘姜手里的缰绳。
周妉心细如尘,看到妘姜的眼神有片刻逗留,待他牵着马走在后头,才指了指介绍道:那是我幺弟水生,是个闷葫芦。
妘家在平庄置办了一处房屋,专门用来给收租记账的人起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