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解颐名不副实,总没个笑模样。说起这名字,还是算命先生取的。在此之前,何解颐的妈已经生了个漂亮的女婴,可没几个月就夭折了。其父和妹夫瞒着他妈找了处地埋了没几天后,肚子便又大了起来。算命先生说,此胎与早夭的女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何以解颐?这事只得天注定。解颐解颐,凡事便在解字身上。总之何解颐的妈挺着肚子到处走的时候,人人都说怀的是女婴,比如什么酸儿辣女之说,圆肚子尖肚子之说,诸多例证仿佛已经透过肚子看出这是一个女婴。可何解颐的父亲却说,解颐不就是笑的意思吗?这胎一定是男娃。应了他父亲的猜测,何解颐的确出落成了一个颇受街坊四邻艳羡的男孩。对于一个男生来说,简直可以说是秀丽,可眉宇间殢雨凝愁,眼神总是微微向下,不愿见人般的羞怯样子。知道的人们都说,这恐怕就是之前女婴的转世啊。不知道的却说,何家的小子长得真秀气,一副书生样子哩。
何解颐对于外界的流言充耳不闻,不如说,他对于任何人都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就连他的父母,他也是爱理不理。其父对于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极为不满,每次抬手欲打,都被其母拦住,毕竟是宝贝心肝,不爱理人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何解颐成绩拔尖,也从不出去玩闹,不结交调皮的坏小孩,还极为爱洁,非常省心。
何解颐的爱洁,甚至到了洁癖的程度。他不仅是自己身上一尘不染,身边的环境也要尽量清洁。父亲每次一咳嗽吐痰,他的眉头都会蹙起来;听到一些骂他娘娘腔之类的话,他也从不争辩,而是快步走开,倒不是他害怕,而是他觉得话中的污秽让他觉得腌臜。因此,他尤为不喜什么亲戚串门的热闹场面,每次走亲戚他的笑容都勉强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久而久之,他的父母也就不带他走亲戚,亲戚来到家里他也闭门不出,只是要在吃饭时才出来露个面。
何解颐自己心里究竟什么想法,除开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清楚。他也没什么知心好友,有女生喜欢他忧郁的气度和斯文的面相,也会因为他冰冷的态度而退避三舍,男生们则更不会跟这样一个人拉近关系。他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他的母亲时常在想,自己的儿子之后结婚,会跟怎样的女生在一起呢?
一日,何家三人在家中吃饭,何父说,“先前你是不是打了你三伯的儿子?”何解颐抬起了头,咀嚼完嘴里的饭,才开口:“他要碰我,我只不过是把他手挪开罢了。”何父又说:“那他哭个什么!”
何解颐貌似不解地瞥了一眼,便不开口了。何父又说:“你不要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是,你最高洁,但你不是活在真空中的。你怎么可能跟人完全不接触……”何解颐放下筷子,欲言又止,倒是微微笑了一下。何母看着他的表情,有种心惊的感觉,便掐下话头,让何解颐先回房了。门外何父的抱怨还在想起,何解颐手中翻弄着《红楼梦》,不知想着什么。
一转眼,何解颐都高中毕业了,毕业聚会上,人们都强邀着何解颐喝酒,何解颐推据不住,便喝了几杯。他不是没喝过酒,但过去都只是应付着喝一两口,此时不胜酒力,脸上烧起了薄红,显得有些娇柔。目中水光莹莹,仿佛芙蓉泣露,流眄寄情间,一众人都有些愣神。最后大家都摇摇摆摆地回家,何解颐没人顺路,但他除了脸有些红以外,其他举止都很正常,便放心让他一人回去了。他行走在人越来越稀少的小路上,月明星稀,他感受到了夏夜晚风的清爽气息。空气中吐着幽幽的栀子香,若有若无,仿佛蒙面的美人……但突然,一阵更为浓烈的酒气涌了过来,他蹙起眉,准备躲开,却发现醉汉正冲着自己而来,将自己扑在了一旁的墙上。他凝神看了一下,陌生人,估计也是个毕业的高中生。醉酒的高中生嘴里叫着:“晓芙,晓芙……”一边嘴往他的唇上凑。他避开脸用力推阻,却发现自己也因为力量悬殊和酗酒而有心无力。
何解颐并没有什么任何辩驳自己不是什么“晓芙”的话,或许对于他而言,比起大喊大叫还不如被一个醉汉这样纠缠。醉汉抱着自己哭闹了一阵后,便渐渐安静了下来。何解颐被迫跟他接吻了好几次,说实话,由于对方的动作太过笨拙,他根本没有情色的欲望。有的只是觉得对方一嘴酒气真的是太脏了,回去应该好好漱个口的想法。何解颐等了一会,发现对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便推开他,放倒在了地上。用手巾整理了一会脸上和脖子的口水,并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后,思考了一下,便扬长而去。
幸好,醉酒的高中生并没有被晾在那里一晚上,本来他们昨晚聚会他表白被拒绝心情郁结狂灌了好几瓶酒,醉意朦胧间便出了宴会厅四处乱逛,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追了过去,后来怎样,他就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对方没怎么反抗,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双明眸清月夜,两行风露冷阑干。在夏天的夜里,他竟然觉得有些发冷。最后,他被回过神来的兄弟找到带了回去,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对方的眼睛,觉得真是好看,宛如夏夜里的栀子花,氤氲着冷冽的香气。
何解颐回到家,父母都已经睡下了。他自己安静地去漱口洗澡。水流顺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