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他身边的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至少,不该是这样平凡的人。但要说应该是怎样的,我心里也没有具体的轮廓,可能无论是谁站在他身边我都觉得不般配,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在他身边的不是我而已。但我还是觉得不该是这样,虽然他也不是顶好的人——相反,还有点怪癖。但是我觉得最洽和的人应该是跟他一样有些怪的人才对,就算不是我,也不是那个用良善的眼神看着我的人。她什么都不知道,才令我生厌。假如她用一副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我,我才能显现出我的优越,我的爱与恨。可是并没有,我的存在根本没有被他提及过,这才是令我觉得不适甚至于悲伤的地方。
暌别了好几年,他要结婚了,这真是不可思议。我作为一个照拂颇多的学长,来也是挺应该的,本来我觉得我不想来,也不应该来,但是心里隐秘的思绪告诉我要来,于是我就来了。其实并不是我不想来,而是我怕面对过往有些难以面对的东西。事情没什么复杂了,事实上很简单,但是当时的我们都太年轻,也不够成熟,所以闹得一地鸡毛。现在的我们能够坐在同一辆车上保持默契的平静,就是我们成长的证明。男人的成长源自女人,我对此不置可否。但要我仔细思考这一点,我又难受。我何必思考他和我身旁的女人的事情。有些画面不能细想,一想思绪便会飞驰出去,到达一个难堪的地步,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后视镜里,我能看到他的下巴,他能看到我吗?或者说他看了我吗?这还是个未知数。驾驶途中他没有说话,我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他未来的妻子。或许这真的比我更契合。殷实的家境,温婉的性格,笑起来还挺动人的——这是不是就是他当初说的温暖?或许我想错了,也许他并没有那么特立独行,假如她给了他想要的温暖,我无话可说,这只能证明我鄙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温暖这一点的错误。或者就是我看人眼光的失算。
我讨厌温馨的氛围,恨是高山仇是海,我就是喜欢走在刀尖上的那种极端。不极端的生活,就是温吞而虚假的生活,所以当初我才要那样做。但是现在的我变了,这就是世人意义上的成熟。说起他的下巴,当初在一众国字脸宽下巴的歪瓜裂枣中,他尖尖的下巴那样鹤立鸡群。他本身也渊渟岳峙,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当即我的心绪就飞到了他的身上。我喜欢的类型一直没有变过,高高瘦瘦的,修竹般清俊的少年。应该说是男人了,因为那时候一股现实的愁绪撑起了他男人般的脊梁。人人都爱钱,他比一般人更爱钱。与其说爱,不如说是对钱在意到悭吝的地步。我无意询问他的家庭如何如何,只记得他有个宽厚的母亲和严厉的父亲。当时我们出去,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多花些钱。他总说,谢谢,或者说我大方。实际上,当时也只是个穷学生的我能有几个钱,只不过是因为喜欢他罢了。用钱买的爱情可能不是特别好使,用钱买的友情或许比较管用。总之当时我们形影不离。
到了下榻的酒店,他帮我搬着行李箱,留着他的暂时的女友在停车场车上等候。走出地下,夜晚的都市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一派繁华景象。陌生城市的气息拍打在我脸上,我才恍惚惊觉一切都变了。以前头发总是乱蓬蓬的他,现在头发顺滑如墨。我们两人默默走在路上,喧嚣声渐渐小了,觉得有些静。我都忘记下机时我们说了什么。那时看到一片人群中他鹤立鸡群的身影,我就知道是他,虽然旁边站着我觉得不般配的人。但现在我们两人走在路上,好像不般配的是我们。踟蹰了半晌,我说,“好久不见。嗯……感觉变得挺多的。这里真不错,挺适合生活的。”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上面传来的回复,“是啊。你……你没怎么变。”
“哈哈”,楼道响着空洞的笑声,“我变了,所以我要祝你新婚快乐。过去的事情是我做错了,希望你不要介怀。”
“肯定的。学长不要往心里去,我早就忘了。”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并不是要他来原谅,没什么好原谅的。我只是想着要做些自私的事情,而不是送上我虚伪的祝福。哪怕是讨厌我,恨我,也不要忘记。
所以我停下脚步,问出了我一直盘桓于心中的疑问,“其实你一早就知道吧。”
两人目光交汇处,窗外的月光打下来,他高高的身姿投下Yin影在我的身上。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不是。”
我突然便释然了,原来我们两人都做错了,或者说都没做错。金钱固然不能买到爱情,可能也买不到友情,但是能买来别人的容忍,如果我们的交往是一场金钱交易,那我觉得我们的初吻侈谈为惊心动魄。可在那个理应平静的月夜,我们走在校园的莲池边,那时的景色是那么好,夜底的荷花幽幽地盛开,递送着一阵接一阵黑魆魆里的清芬,蝉鸣蛙噪,远处的长笛短笛信口吹,静谧的交响托着夏天的夜晚他的身躯是清而冷的冰。实际上单薄的衬衣下他的身躯火热,但我以为我们的心那时在月光下无比澄澈,就宛如身旁汩汩流动的清冽池水。蓝楹花树下一朵一朵的花次第绽放,白色的小花朵夜里仿佛鬼怪的提灯,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Yin翳下不知何时拥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