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尤嗣承客气,齐靳当然明白,他忙也拱拱手,“大哥这样说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尤嗣承拍了拍他的臂膀,他转过头看着俞四,“有什么话,不妨说说清楚。”
尤嗣承是刀头舔血的行伍出身,这淡淡的一句话,却闻得到一丝腥味,俞四的态度慢慢有些转过来,话也没有适才那么争锋相对,“这,四方台子八方理,我没做过的事,硬要叫我认,总没有这样的道理。”
尤嗣承冷笑,“俞老弟,当日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俞四四下一顾,又看了看阿玖鬓发散乱的模样,狠下心道,“那日在冬苑,本是同齐珏老六同坐,我从值房出来,又劝了几杯,就趴着睡沉了。众人寻着我们,虽只同你妹子两个,却穿戴得整整齐齐,哪里会有什么旁的?待各自回去,才知……才知她赖我,我又向谁说去!”
事关名节,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显然是有些顾前不顾后了,阿玖听了挠心,若是平常的闺阁女儿,这样的话恐入耳怕就要羞愤难当,只是阿玖跑过船,趟过事,向来敢赖会赖,索性一赖到底,“你都说你酒重了,再说了,一个屋檐底下过了夜,谁又说得清!”
这话一出口,俞四的脸色顿时相当难看,像是从牙齿里头蹦出几个字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简直是……”
俞四看见尤嗣承投来的目光,硬是把“厚颜无耻”这几个字吞了下去。
见气愤愈加紧张,齐靳做主人的不好再没有表示,走了上来,拍了拍尤嗣承的肩,“大哥动身在即,岂能为了小儿女之事伤神,内弟今日有些莽撞,大哥不必介怀。”
尤嗣承并没有接话,转头对着俞四问,“既如此,这笔账,兄台就是不想认了?”
俞四一愣,开口说道,“本来无事,又有何好认?”
尤嗣承点点头,“好,万事不得强求,此事就此作罢。”
阿玖一听两眼发直,曾墨忙唤了一声,“老爷!”
齐靳闻言也一皱眉,“大哥。”
尤嗣承摆摆手,示意不需多言。
俞四望着尤嗣承,心中有些拨云见雾的蠢动,是令人震栗的痛快,但他仍旧觉得不可置信,于是试探着说道,“我知道你们的行事,明里答应,暗地里头有的是手段来作弄我,我如今也落得一个佐杂,没什么好怕的。”
“呵……”尤嗣承笑了两声。
俞四有些困惑,心内却很不安,带些犹疑地觑着他。
尤嗣承敛了笑,沉着脸直直地看着俞四,“你今日又要毁约,又要尤某一句不追究的话,你可要的太多了?”
尤嗣承是久经沧桑,饱阅世态的人,一句话下去,只见俞四脸一阵发白,显然是点到了要处。
俞四憋了半天,脸由白转了红,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尤嗣承朗声道,“舍妹从今日起就同你不相干了,官报私仇之事尤某本不屑为之。”说到这里,他望进了一双眼睛,同众人一般,怔怔地望着他。
俞四自觉患得患失之态尽现人前,一咬牙,转头就走了出去。
阿玖此时见事已无望,哑着喉咙哭闹了起来。
她身子粗大,曾墨一人扶她不动,反倒被她拉扯得站不稳身子,桌上的茶具一股脑地碰倒下去,一时狼藉满地。
阿玖嚎天动地,滚到她嫂子的怀里头,“为了他把自己作践了,到头来一场空,我还有什么指望。”
曾墨恨道,“这么个人,我今儿算是瞧清楚了!”
王溪瞧了瞧边上,扶住阿玖,她想了想,这样说道,“玖妹,你好歹想想大老爷。”
阿玖行事乖张,落人话柄,尤嗣承因着当年的疏失,从未苛责,可做大哥的心思,又何止在这些闲话上头?
王溪这句话,直抉其中利害,尤嗣承抬了眼。
阿玖听了这句话,定定地望着王溪,又看了看站在厅里的尤嗣承,见她大哥缄默不语,她拉住了王溪的袖子,问道,“嫂子,我给大哥丢了面子?”
阿玖像是伤心过了头,喃喃低语,“是了,我何止丢了大哥的面子,还给尤家坍了台面,还是回船上的好,省得做小姐丢人。”
说罢自己跑了出去。
曾墨担心她小姑安危,忙也追出门去。
厅内只剩三人,尤嗣承长舒一口气,见齐靳要开口,先按下他的肩,用做大哥的语气道,“你不必自责,这样倒不妨是一个了局。”
说完他慢慢走出厅去,王溪循礼敛衽,身影交错之际,耳边却轻闻两个字。
这不是敷衍的空话,透着一种了然的感激,王溪错愕地抬头,却只能望见那背影。
齐靳升了官,本应换一肩绿呢挖云大轿,但谨慎行事,至今仍未应制,见外头日色偏西,潋滟红霞,如火如荼,也未摆官派,只让丁祥备了一辆盖帘方顶的大车,同王溪一道回府。
他本是有意为之,王溪近日态度,他心中有数,恰到好处的亲近,实则是故意要远他,俞四今日之事,正好拿来一用,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