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妙禾手拢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
然后云淡风轻地丢出牌:“四个八,炸弹。我只剩两张了哦。”
平竹一时愣了,倪妈妈先反应过来,恨恨道:“我们两家哪有四张一样的牌啊,管不了,你出你出。”
孔妙禾随手将剩下两张牌丢出去,双手举起放至脑后,转了转脖子。
“金银炸,我赢了。”
对面二人颓丧地将牌丢出去,懊恼急了。
身后的人群里,姑娘们晃着孔妙禾的身子,叽叽喳喳,十分热情。
“阿禾,我会了,我知道这西域的扑克牌怎么打了,让我也来试一局。”
“这牌可真好玩,我也想试试。”
一时之间,姑娘们的声音一叠胜一叠,孔妙禾渐渐有些听不清了。
她笑了笑:“姑娘们别急,已经学会的姑娘自可三人一组去试试,我这回还带来了刚做好的十副牌,大家拿去自行组队。”
一时之间,桌上用层层纸浆做成的厚纸牌被一抢而光。
孔妙禾摸了摸自己的脸,笑:“还有不懂规则的姑娘尽管来问我哈。”
她在余州住下一月有余,在醉芳楼对面开了一家酒楼双月楼。
她前阵子刚和醉芳楼的倪妈妈谈好,由她的双月楼负责醉芳楼中一应菜品供应,两家店达成合作关系。
为了示好,她前几日来醉芳楼教姑娘们打扑克牌。
规则照旧,只是牌面念法略有不同,金银取代原先的大小王,十一十二十三对应原扑克牌中的JQK。
以便于她们理解记忆。
谁能想到,第一局给她们做示范,她的牌竟如此顺,激得她们各个好奇心起,一个个都想要试一试。
她正笑着跟倪妈妈说着客套话。
厅中匆匆忙忙跑进来她的一个店小二。
“掌柜的不好啦,有人在咱们楼面前打起来了,您快去瞧瞧。”
孔妙禾听了,赶忙向倪妈妈和一众姑娘们示意,跟着店小二走了。
出了醉芳楼的大门,果然看见双月楼前,四五个衣着光鲜的少年将一个小乞丐模样的人团团围住,拳打脚踢。
嘴里还振振有词:“我打死你个臭乞丐,敢扫爷的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孔妙禾一眼认出,为首的是正余州司马蔺大人的公子爷蔺淳。
这蔺淳一向仗着自己爹的官职在余州作威作福,实打实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孔妙禾快步走过去,抿紧了唇,皱了皱眉。
心中已经笃定,这是蔺淳在恃强凌弱。
孔妙禾一走近,就抬手将蔺淳高高挥起的手挡住,她运了内力,蔺淳即刻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面对没有武功的闲散公子爷,孔妙禾的武功还能唬一唬人。
蔺淳的脸色不好看,却没有出声。
孔妙禾笑了笑,说:“蔺公子何必动怒,他一个小乞丐,若是触了您的霉头,只管赶他走便是。”
“何至于要您亲自动手,这不是脏了自己的手吗?”
“这马上就到晌午了,我这双月楼还要做生意,蔺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散了可好?”
蔺淳眯了眯眼,慢慢将手放下来,冷笑了一声。
孔妙禾扫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小乞丐。
那乞丐衣衫褴褛,个头却不小,身形颀长,但瘦骨嶙峋。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嘴角渗出鲜血,乱糟糟的头发下,额角也呈现暗红色。
是一个普通的乞丐。
孔妙禾正要收回视线,却浑身僵住。
她与那乞丐对上了眼神。
他脸上污浊灰暗,偏偏一双狭长的眼眸澄澈透亮。
那眸子漆黑,漾着深沉的光,像是一眼能将她看穿。
好像他,像他的那双凤眸。
“孔掌柜说得倒也是,爷几个还有事,跟这种东西计较,脏了爷自己的手。”
蔺淳轻蔑一笑,彻底唤醒了晃神的孔妙禾。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
这个乞丐除了一双眼睛,没有一处长得像他。
蔺淳向几个人招了招手,最后又踹了那乞丐一脚,对孔妙禾说:“今日爷就给孔掌柜一个面子,今后……”
孔妙禾心领神会地接话:“是,蔺公子以后来双月楼,有什么吩咐直接让小二来找我。”
蔺淳笑了,伙同着几个同伴几个随从,走远了。
……
孔妙禾站在门口,审慎的目光扫过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乞丐。
迟疑着,她缓缓向他伸出了手:“你还好吗?”
几里开外。
蔺淳回过头去看,日光照耀在孔妙禾的头顶,她整个人笼罩在暖黄的光晕下,在向那个趴在Yin影处的乞丐伸手。
他看着那个乞丐缓缓地抬起发颤的手,两人双手交叠处正是光影交界处,竟为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