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没有举杯。“最浓的酒,最美的时刻,最好的东西,当然要留到最后,和今夜我最美丽的舞伴一起分享。”
“哟,想不到你也会这么有情调呀,大叔!”我不以为然地调侃他,自己小啜了一口杯中的酒:“如果不是我常去酒吧灌酒,有一点酒量,还真昏了头,以为自己灰姑娘变公主了。”他的脸孔严肃起来,眼光变得深沉。
“这话你对多少女人说过?你的手挽过多少不同的舞伴?对你来说,对女人说些逢场作戏的话,早习以为常了吧?”我冲他眨了眨眼:“我猜,你每换一次女伴,大概都会成为这里最时髦的话题。做为这许许多多女人中的之一,我是不是该觉得很荣幸呢?”
他的脸色先是一沉,然后竟似有几分愠怒之色。“不错,你很聪明!”他逼近我的脸,箍住了我的手腕。“那你知不知道,我的每一个舞伴,都要陪我过夜。没有一个例外。你呢?要不要也做她们其中的之一?”他的眼神陡地凌厉,手上一加劲,乒”地一声,我拿捏不住,手中的酒杯摔落到餐桌上,碰翻了碗碟,噼里啪啦一阵响。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江舟和袁月月更投来诧异的目光。
他丢下我,径自走去一圈外国宾客中。
我低下头,往杯里斟满了伏特加,收住了笑,旁若无人地走向月光满溢、夜风徐徐的阳台。我想我有点醉了。
“独对月儿饮,举杯成三人。”我对着夜空举杯,自言自语。
“见鬼!一个劲儿地喝伏特加,明天早上可是会头疼的。”忽然,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回头看去,一位发须皆白、胸前挂着一个专业照相机的外国老爷爷站在阳台的另一侧,望着我摇头。他是宴会的摄像师。一瞬间,我觉得他神情里有一股淘气好亲切,似乎似曾相识。
“孩子,想看魔法么?”他微笑着问。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他竟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他掏出一块古旧的怀表,在我眼前一晃。“放松你的身体,倾听海的声音。”他又语在我耳边絮絮地低语。我只觉眼皮好沉好沉,不由地合上眼睛,再睁开时,我发现自己正骑着扫帚,穿梭于云层之间,飞跃于大海之上,月光微明,晚风为伴,我遨游在云与海交织的天地里,忘却了人间一切俗事,好不逍遥快活!
☆、午夜盛宴(三)
我正自个儿飞得愉快,突然间,银白的月亮变得猩红,一簇簇燃烧的火球从天而降,烧着了我的扫帚,我像一颗流星,从空中急速坠落。
怀表清脆的滴答声在耳边响起。“亲爱的孩子,醒醒,快醒醒。”我听见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睁开眼,居然发现我的头埋在老爷爷怀里。
“你对我做了什么?怪老头!”我尖叫一声,猛地抬头,恰巧撞在他下巴上。
“哇,你是钢头还是铁头呀?疼死了!”他摸着脑袋大叫。“我看你一个人闷闷不乐,想让做个好梦,才对你施了催眠术……”
“什么?催眠术?”我差点儿把眼珠瞪出来。早闻西方催眠术神奇,没想到今天自己成了实验品。我擦了一把汗,说:“我还该谢谢你是吧?那是什么鬼梦啊,差点没把我烧死!”
“我也纳闷呢,”他捋着胡子,不住地摇头:“我的催眠术几乎没失败过!”停了一会儿,他皱眉说:“你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小女孩,她纤细灵巧,脆弱敏感,总无法忘记心底深处执着的东西。即使多高明的催眠术也不行。”
“孩子,”他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脸上浮现出一种饱经世事的沧桑,一头银白的头发和胡须使他看起来庄严而慈祥:“你要记住,惟有忘记该忘记的,才能得到想得到的,生活在不停地继续,继续,继续……”
他转过身,单手负在背后,摇了摇头,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大厅。我迷惘地看着他的背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
此时宴会过半,大部分人都酒过数巡,气氛越来越热烈,年轻的外国女孩们纷纷走下舞池,跳着一种西方颇为流行的舞蹈——玛卡雷娜。
看着一群金发碧眼洋娃娃般的女孩们随着旋律舞动,身体的曲线优美而诱人,青春的光彩尽情绽放,真是赏心悦目。我一边继续呷酒,一边享受着热闹里独处的静谧。
“尹海露!”一口酒没咽下,大厅里响起袁月月响亮而动听的声音:“要不要和我一起加入大家的舞蹈?”
天知道,我怎么会跳玛卡雷娜!
这分明是要我当众出丑。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到我身上。刘星野和江舟也看过来,前者面带暖暖的笑意,抱臂而立,摆出一副坐看好戏的调侃之态,我心里暗骂,你居然隔岸观火,我出丑你岂不也颜面扫地?再看江舟,他脸上是一贯的冷清,漆黑的眼眸仿若水雾里的两颗寒星,冷漠如常,只是握着酒杯的手的姿势不停地变化着。
我却心头一暖:原来他是在乎的!
一瞬间我信心百倍。我微微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轻盈地走进大厅牵起袁月月的手,仿似落花纷飞中闲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