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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寺卿身着三品紫袍,立于下首,娓娓道:“那名苏苏的女子,本名许素素,素雅的素,乃是许文咏之女。”
皇帝皱起眉头,他自然记得许咏文。
无臣不成国,立国之初,他虽有从幽州带来的能臣武将,但仍需沿用大部分前朝旧臣,许文咏就是其中之一。
庆和元年,许文咏任洛阳府尹,庆和二年,因走私军械,被他处斩首之刑。
当时他震怒之极,怒这些前朝之臣不知好歹,不念皇恩。许文咏被处决后,许府上下的男子皆被流放,女子则没为奴籍。
卫寺卿见皇帝记得,便没再多赘述,直接道:“许素素没入罪籍后,本该入洛阳知衣司为奴,却被郑安疏通关系带走,改名苏苏,养在府中做妾。”
“一年前,郑安右迁兵部侍郎,将其带入长安。半个月前,郑侍郎与康王殿下酒宴,酣醉之下,把她送给了康王殿下。”
立国之初,户籍不完善,大量黑户和新户需要登记,故而那时偷天换日,将许素素换个身份带走,并不算困难。
前几日,查郑安头上,他还百般抵赖,说苏苏是随手救下的孤苦女子,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出其来历。
说到此处,卫寺卿顿了一下,擦下了额角虚汗,“臣以为,此事并非蓄谋,而是许素素怀怨报复。”
怨郑安把她转手送人,怨二皇子,也怨陛下,情绪激动之下,才做出这种事。
皇帝神色不可捉摸,手指摩挲着茶杯,忽然问:“郑安可与三皇子有往来?”
细看之下,眼里氤氲着极浓的沉意。
此事得利最大者,是三皇子。
“臣未曾查到。”卫寺卿缓缓摇头,又道:“郑侍郎近半年内往来之人,皆已登记在册,陛下请看。”
说罢,递上一手册。
皇帝翻看了一边,未发现可疑之处,正因为所有一切都如此恰好,才叫他心中疑虑甚重,良久,深吐出一口气,按了按鼻梁骨,“行了。退下吧。”
卫寺卿低首,躬身告退。
紫宸殿重归于寂静。
一旁三足盘螭纹香鼎里缓缓燃出龙涎,皇帝把名册丢在一旁,神色看起来有些颓然。他起身,踱步,走了两步,复停,站在窗边望巍峨层叠的宫殿,只见太阳余晖斜洒,在飞檐翘角上镀一层淡淡金茫。
他生母早逝,在那之后,父亲先后娶妻三人,最后一位便是当今太后,只比他年长七岁。他身边兄弟十几人,个个盯着燕侯世子之位。
他虽是世子,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举步维艰,若不是阿姐和族中叔伯相护,他或许早是黄土一抔,自然也知兄弟阋墙、权力倾扎是什么滋味。
少时不懂事时,他曾怨、也不满,时至今日,当年的滋味他已经不大记得了。
但心中一直想,若是将来为父,定要对自己的孩子倾注爱心。若有女儿,便将她捧在手心中,做最尊贵的小公主;若有儿子,便亲自教他骑马射箭,教他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
他的确做到了。
他亲自教三个儿子骑射,教小女儿读书,每逢五考察他们课业,督促他们上进,但不可避免地,他对姬颂的要求更多,关注更多。
因为燕侯世子的位置只有一个,也因为他需要一个能撑起整个姬家的继承人。
只是他没想到,唐姬会那样教导姬衡。
自姬灵韵之后,他一直未有子嗣,本来也没多想,因为那时事忙,他时常不在燕侯府,也无暇在此事上分心,直到那天,他在廊下撞见了唐姬和三子。
“你想和悦儿表妹玩吗?”
“等你成为世子,就可以和悦儿表妹玩了。”
那时姬衡不到九岁的年纪,尚小,犹豫了片刻,仰着头,白嫩脸蛋,两只眼睛则黑得像葡萄,迟疑问:“怎么才能成为世子?”
唐姬摸着他的脑袋,浅笑,“等你大哥死了,你就是世子了。”
等你大哥死了——
为何如此笃定?
不过是因为姬兆性子软弱,撑不起镇守一方的燕侯府,更撑不起未来可能得到的偌大天下,而他被她偷偷下了绝嗣药,再也不能有孩子。
故而,他给三子取字不黩。
黩者,穷兵黩武,污浊垢秽也。
皇帝闭上眼,那股被强压下去的滔天怒火又涌了上来,这些年,他心中赌气,对三子极尽冷落,将他远离权力中枢。
可是正如唐姬所言,颂儿早夭,他的确没有能用的儿子了。
他不是没动过继香火的念头,可他正值壮年,膝下尚有两子,如何能从旁支过继?况且过继一事,犹如丢rou入群狼,诸人相争,定然会掀起风波一片,引得后患无穷。
皇帝咬牙切齿,额角青筋在隐隐跳动,是被人戏弄的愤怒。
“陛下,睿王来了。”
王守良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皇帝敛下情绪,理袖“嗯”了一声,转过身,“请叔父进